皮埃尔又打了几个电话,将一切安排妥当,带着夏尔赶去巴黎火车站,登上了去往里昂的列车。
他们得到了一间相对私密的包厢,拉上门帘后无人能看清内部的情况,避免别有用心的人也登上了火车。
“到底发生了什么?”当火车驶离站台,开始拖着烟雾飞驰在向南绵延的轨道上时,夏尔问皮埃尔。
“发生了什么?有人想你死,就这么简单。那个藏在你床下的稻草娃娃是一种诅咒,万幸发现得及时,如果让那该死的玩意儿整个月同你共处一室,要不了你的命也会让你神志不清。”
“异常事务调查委员会内部的人干的?”
“异常事务调查委员会是个非常复杂的组织,从波旁王倒台到现在从来没有像其他部门一样大幅度的改组和换代过。不少古老的巫师家族在波旁王朝时期就是有封地有头衔的的贵族,这些贵族巫师是波旁王的‘特殊宪兵’,是波旁王用来铲除异己的工具。帝国成立后又给巫师圈子里带来了一批新贵族,旧贵族们的权力和影响力便备受打击,所以新旧两派的关系一直不太好。
巴赞大人来自一个旧贵族家庭,但他致力于消除两个派系的间隙,团结巫师的力量,为帝国的繁荣作出贡献,但这也令他被旧贵族视为叛徒,又不被新贵族所接受,他能担任重要官职完全是皇帝陛下认可他的理念。
就连我都听说你的天赋出众,那至少半个异常事务调查委员会都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你的名字。旧贵族肯定不想巴赞大人身边有那么一位得力助手,日后你定是他们的心腹大患,现在解决掉你,不仅你没有还手之力,还不会造成委员会内不同团体之间的震动。”
“我为什么对巴赞副执行官来说如此重要?为什么有人会想杀我呢?”
“葛勒尔这个姓氏对于旧贵族们来说有特殊的价值,不免会让他们想到一位故人。”夏尔想到了戒指中的老巫师同自己所说的话,“如果一个有真本事的葛勒尔站在巴赞大人的身边,许多旧贵族便会改变自己的立场,加上皇帝的支持,巴赞大人将会成为委员会内说一不二的人物,新贵族们的利益也会受到影响。所以现在对你下手的可能新贵族也可能是旧贵族。”
“葛勒尔是个比较常见的姓氏。”
“艾蒂安·葛勒尔,他自路易十四在世时便是国王的首席魔法顾问,直到一七八八年才去世。他是历史上最强大的巫师,在他的领导下巫师们将躲藏在法兰西的森林与山地中的怪物清扫一空,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国家做到过;但同时,他也是波旁王的鹰犬,双手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一个以现在的观点来看,褒贬不一的人物,但对旧贵族来说,他就是英雄。
根据文件记载,他的家族在法兰西大革命时期便绝嗣了,但旧贵族们并不赞同,他们认为葛勒尔家族的后人只是隐姓埋名,躲藏了起来,避免仇家上门复仇。”
“从没听说过这个人,只能说我够倒霉吧。”夏尔耸了耸肩,但他还是从行李中拿出那把手枪,塞进腰间的枪套中防身,“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对我的追杀呢?”
“巴赞大人已经在处理这件事了,诅咒是禁术,法律中明令禁止的,违反会被斩首的。去了阿兰日堡,多半便没有人敢对你动手,那里的校长是个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皮埃尔,为什么巴赞副执行官如此信任你?难道你一点背景都没有吗?与新旧贵族都没有联系?”
“我是个孤儿,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巴赞大人给的。”
这列火车卷着滚滚浓烟向南而去,一路上它只在少数几个站点停靠,枫丹白露、欧赛尔、第戎、马孔然后便是里昂,全程花费了七个小时。夏尔和皮埃尔带着行李在这里下车,不久后火车头吐着黑烟,继续南行,奔向地中海沿岸的马赛。
他们的旅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登上另一列火车继续出发,从北方绕过里昂市区,然后向东,钻进山谷中,又用了近两个小时,才抵达尚贝里。此时太阳已经躲在了这个位于山谷城镇西侧的山峰后。
夏尔和皮埃尔来到火车站外,夜晚即将到来,附近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路灯也已亮起。
“你家离这里有多远?”皮埃尔问。
“反正不近,足足有九千米呢。”
“你说自在尚贝里长大,结果住在城市外的郊区?”
“差不多吧。我还以为我们要在里昂住一晚呢。”
“去里昂的车票是我让委员会里的朋友帮忙买的,有走漏消息的风险,对你来说不够安全。”与皮埃尔熟悉的巴黎比起来,尚贝里确实有些荒凉,没电车,没有彻夜不眠的夜生活,四周只有看门狗的吠叫与广场对面的小酒馆里几个醉鬼尖叫着聊天的声音,“要不就在附近找个酒店住一晚?”他提议道。
“不用,尚贝里人都是热心肠。”夏尔向一位赶着驴车路过的农夫跑去,“嘿,先生——”
农夫停下驴车,平静地看着满脸笑容的夏尔,“你要干什么?”
“先生,您知道去布尔歇湖的路吗?”夏尔微笑着问道。
“怎么?你想让我送你们过去?”农夫放下手中赶驴用的皮鞭,看着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皮箱,“抽风了吧,你个蠢货,脑袋被驴踢了!你知道有多远吗?闪开!小心鞭子不长眼!”
“的确挺热心的,夏尔。”皮埃尔在一旁笑起来,“就是热得不算多,比冰块热一点。”
“我们可以给你两法郎做报酬!”夏尔连忙补充道。
农夫听见了钱,瞬间缓和了态度,他一个月也才挣四五十法郎,“五法郎!”他提出了自己的报价。
“五法郎就五法郎,把行李帮我们搬上车。”夏尔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讨价还价上,他已经有一年没有回到那个自己称之为“家”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