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院里秋千院外道
自雪洞密会之后,宋蕙莲不再被潘金莲明斥,心中愈发自抬身价,不屑与奴仆们处一起,整日里跟着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春梅等人。
这一日,春困倦倦,吴月娘率众女到玩花楼的大院中打秋千,以解惫懒之心。只有李娇儿因身沉体重,不愿来,宋蕙莲却自告奋勇来了。
孟玉楼兴头最佳,道:“我想打个立秋千,谁与我一起来?”
李瓶儿本想参加,但见她身量高挑,亭亭玉立,两人若是并肩而立,高下立判,便对潘金莲说:“姐姐,你去陪陪孟三儿。”
原来吴月娘、孙雪娥、李瓶儿皆是娇小玲珑的身子,与孟玉楼差了一截。
潘金莲点头走上前去。
两个美妇玉手挽定彩绳,将身子立于画板之上,月娘让宋蕙莲与春梅两人在下面相送。
一条横线,载着两条彩裙,时而迎风而上,仰头去与云比高;时而趁势而下,俯首与泥土平行。
众人皆叹,真乃神女风采。正是:
红粉面对红粉面,玉酥肩并玉酥肩;
两双玉腕挽腹挽,四只金莲颠倒颠。
潘金莲春风得意,站在上头,笑得花枝乱颤。月娘见了,提醒道:“在上头勿笑,一不小心滑倒,可不是好耍的。”
话音刚落,那画板本就微滑,又穿着高底鞋,只听得滑浪一声,把金莲擦了下来。幸好,她一直扶着架子,不曾跌倒,却险些把孟玉楼也拖下来。
见两人无恙,吴月娘对众人说:“打秋千最不该笑,一笑定然腿软,容易跌下来。”
“我做姑娘时,隔壁有个官家小姐,也是这般打秋千耍子,也是这等笑得不行,结果滑下来,骑在画板上,把身上的「喜」抓去了。”
“后来这位小姐嫁人,被人家说她不是黄花闺女,休了赶回家,你们说冤不冤?”
孟玉楼一听,赶紧下了秋千,潘金莲笑道:“怎的,我们孟三儿还是个黄花闺女?”
“去!”孟玉楼面色绯红,低头喝道。众人大笑。
“这老天恁不公平,凭什么就女子身上有「喜」,还必须守到洞房花烛夜,男子倒可以随时寻花问柳?”潘金莲嗤笑道。
孟玉楼说:“你这妖女倒是不用「守喜」。”
潘金莲妙目剜了她一眼,道:“我自己一人打秋千,看我把「喜」给找回来。”孟玉楼脸色愈红。
“让我来送娘。”院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却是陈经济。
这厮已经在门口偷窥许久,尤其是若隐若现的裙底风光,让他着实难耐。
吴月娘最喜这女婿,便道:“陈女婿来得正好,丫头们力气小,送不上去。”
潘金莲斜了他一眼,又站在画板上。陈经济一手扶画板,一手扶绳,用力一推,秋千荡得老高,犹若飞仙似的。
只看得李瓶儿心羡不已,道:“一会你也送送我。”却没听到回话,扭头一看,却见他龇牙咧嘴,一副痛苦的样子,心里有些奇怪,怎的这么累?
原来每次秋千回到陈经济手里,潘金莲就暗暗用脚用力踩在他手上,那厮也不敢张扬,只得忍着。
就当是跟梦中的三寸金莲亲密接触吧。
等到李瓶儿坐上秋千,陈经济知她胆小,就掀起裙子把在绳上,露出大红底衣,每每下来,又悄悄在她身上抠一把。
潘金莲瞅着了,便说:“瓶儿妹妹,你下来,让蕙莲打一下,她耍得厉害。”
李瓶儿依言下来,宋蕙莲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画板上。陈经济心里一喜,忙伸手拽住绳子。
宋蕙莲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不用人送。”
不一会,那秋千飞起在半天云里,比任何人都高,然后又抱地飞将下来,端的是飞仙一般,甚是可爱。
这妇人果然最能耍。
这时,一阵妖风刮来,把她的裙子刮起,红潞绸裤儿,扎着脏头纱绿裤腿儿,好五色纳纱护膝,银红线带儿。
宋蕙莲浑然不觉,只顾娇笑不停。
果是“五色罗裙风摆动,好将蝴蝶斗春归”。
孟玉楼捂着嘴,指与潘金莲瞧。潘金莲道:“贼成精了。”
陈经济只看得心旌动荡不已,心里愈加愤恨。
……
宋蕙莲的老公,来旺儿回来了。
前些日子,他押了五百两银子往杭州,替蔡太师制造庆贺生辰的锦绣蟒衣,以及其他四季衣服,顺便打探丁二官家的丝绸生意。
回到府里,找陈经济交账。
陈经济道:“这趟差事办得好,晚上我请你吃酒。”
在外憋了数月的来旺儿道:“好意心领了,我要回去搂浑家了。”
陈经济道:“你媳妇儿,如今不是你离开时的媳妇了。成天跟几个娘子处在一起,下棋、打牌、打秋千儿。”
来旺儿笑道:“俺媳妇该是想多讨点赏钱。”
陈经济道:“赏钱讨了不少,可惜都是我爹赏的。”
来旺儿听他这话,味不对,便问:“陈姐夫是何意?”
陈经济若无其事道:“我也是听下人们说,你媳妇儿时常夜里去藏春坞,跟我爹商议事情,过了子时方回。这些日子手头阔绰了,一日有二三钱银子使。”
来旺儿脸色一沉,不再说什么,匆匆回家去。
到家里开箱一看,各种花色布匹一撂,还有些花翠、首饰、梳钗之类的,心中大怒。
“这些物什都是谁与你的?”
“奴跟各房娘子一起耍,布匹是她们送的;那些首饰类的,是姨娘家送来的。”
“我走这些日子,你倒有钱了,每日能使二三钱银子。”
宋蕙莲闻言,先怒了,喝道:“白眉赤眼见鬼到,死囚根子。我每日舔着脸巴结主子,不就想多讨点赏钱,好教你早点能开酒楼。你倒好了,听人嚼舌根,反怪我了。”
来旺儿沉着脸,出了门,去找陈经济吃酒,又听他说,这事五娘还在其中牵线搭桥,怒气更盛。
借着酒劲,来旺儿恨声道:“我说怎的把我支出去许久,原是要耍我老婆。
“由他,只休要撞在我手里,教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连那姓潘的淫妇也杀了,反正我也是个死。
“潘家淫妇摆死头汉子武大,又使计把武二发配出去,其中我往来奔走了多少,如今却要害我。
“陈女婿,你看我说的出来,就做得出来!”
正是: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