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这个悬崖,有了新的注解,也有了不同的感受。在崖上往下看,山脚依旧是一片茂盛到让你以为会有野兽隐没的森林,树冠在阳光下青葱耀眼。再远处就是那个曾经到过的村落,更远一点就是高架发射塔了。我跟林苏于表示,上次我就是从下面这条小路下山的,然后一直走到村落那边。林苏于看着横在山壁上的小道,目光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意味。
林苏于轻轻地说:“真想不到这里竟然是个殉情的地方!”目光柔和的不肯相信眼前秀丽的风景是个天然的坟场,因为你真的很难想象曾经多少的男女义无反顾地往下跳。但从稍远的地方看这里,连着两座山的峭崖就像一个巨大的口,黑色的石头让看久了都觉得毛骨悚然。
“你怎么会来这里呢?一个人么?”林苏于问我。
但我不打算向她透露太多,因为有些事情说了她可能也理解不了,而且有些困扰着我的事情,我自己也没底,也不想再拉一个人进来增添对方的烦恼。我只是随意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意识到我好像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也就不再刨根问底,只是捉摸不透地说了一句:“不管去哪里,不要让人担心好么?”
可能是高粱酒的缘故,加上夏天太阳毒辣,走路的时候后背全是汗,脖子和脸都感觉热乎乎的。在中午最热的时候,林苏于拉着我到悬崖边,让我心里一阵紧张。她把手机递给我,要我给她拍照留影,最后非得两人要自拍合影才罢手。我提醒她再下去我担心她可能会中暑,她居然说:“中暑我才不怕,不是还有你么?”
没辙我只好改口说:“中暑是不打紧,但是会晒黑晒伤皮肤!”
对于爱美的女生来说,不管什么问题,只要说可能影响到美容和皮肤,保管乖乖听话!林苏于听完就立即躲进遮阳伞里,再看了一眼山崖,然后我们就走到距离山崖不远的公路招车返回小镇。
大概是被太阳晒晕了,林苏于一上车感受到冷气就全身放松下来,不一会竟然已经睡着。开车的大哥好心地跟我说:“大热天的带女友出来晒,也不知心疼,你看她像是来这种荒郊野外的人吗?”我生怕吵醒林苏于被她听到,只好压低声音跟开车大哥解释:“她不是我女友!”不成开车的大哥好像理直气壮了一样,把车速降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那意思是你带的是别人的女友,那更加不应该,不道德!”
我气得对这开车的家伙一点好感都没有,真的彻底无语了。倒是这家伙还在那里傻乐呵乐呵,林苏于闭着眼睛换了一个姿势靠道我的肩膀,不自觉地在寻找我的手指。开车的大哥从挡风玻璃上的小镜子看到这一切,然后幽幽地又补了我一刀:“很快就是你女友了!”
不是因为同在一辆车上的蚂蚱,我真想诅咒这个多嘴的家伙。
下车之后那个说话很讨人厌的开车大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一脚油门。结果车子的后轮陷在一个沙坑里,滚了好几圈才上去,浓密的黑烟从车屁股出冒出来,车子才慢悠悠地消失在镇上的小路。
下午我们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餐厅兼饮品店的地方,一直待到太阳落山,可惜夏天的白天时光实在太过于漫长,尤其是像我们这样无聊的人。整个下午除了聊天,林苏于又小睡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都会跟我说又梦到了什么。有一次不知道是她的逻辑出了问题,还是别的什么,一醒来就跟我说:“在车上我就在想,你愿不愿意带我去那个村落呢?那里很美,很想去!”林苏于可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小破绽,但我心里一阵后怕,那意味着不管是那个嘴欠的司机还是我的回应,林苏于肯定是一句不落的听见了。
林苏于看见我在发愣,用手指戳了戳我脖子处露出来的细细锁骨,我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然后胡乱地表示好!林苏于则是开心地说:“那就这么定了,你答应过的哦!”老实说我并不知道我答应了什么。
更怕的是除了女友芙亦司平时会戳我的锁骨,从来没有谁这样过。
在我的不安和林苏于的愉快心情里,整个下午的时光就这样被我们在这个叫不上名字的小店里消灭掉。林苏于不止一次地问我这里跟在RUILAV‘S SUMMER有什么区别,好像我的回答她总是不满意,一次次地让我再想想。直到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找那个老林了,林苏于才肯放过我,但嘴上依然不放过,一边走路一边揶揄我好笨!
暮色在车窗外一点一点的降临,老林娴熟开着面包车在山林里穿行,一语不发不管是我还是林苏于问的任何一个问题。在酿酒大叔的院子,我们见到了林苏于的老爸,他看到我们好像一点意外都没有,只是对我说了一句:“你不该再回来的!”老林跟我去年秋天看到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林苏于这会见到了父亲反而不知道怎么办,在问了几个问题得不到答案之后就缩在后座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开到一个河边就停了下来,老林停车之后自己走出来,在河边吹着风点上一根烟,红色的烟蒂在夜色里忽暗忽明。我示意林苏于也下来,但她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我用了好大力气才把她从车里抱出来。一着地她居然就可以快速的走到老林那边,我不由得惊奇地看着林苏于的背影。我没有跟过去,有些事情作为家庭之外的人,是没有权利去干涉的!
望着夜空,我又想起了这些繁星能够来到这里也不容易!
过了十多分钟,林苏于往我这边走过来,跟我说:“他叫你过去!”
过去的那几步路林苏于告诉我,老林白天就看到我们在山崖上的一切举动,这个信息让我吃惊不小。难怪在酿酒大叔那里,老林目空一切的眼神,看到自己的女儿和我一同出现,都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
老林叫我把袖子挽起,然后把我的手拉过去,仔细地看着那个花生手链,并叫林苏于打开手机照明。老林看到手链上的数字之后,面无表情地跟我说:“你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一个宿主,到时候所有人都会来找你的!”我听不懂要求老林给我解释,他多一个字都不肯说,冷漠的神色给人的感觉是就算把他打死都不会多吭一声。
一个人如果用这种方式铁了心保守秘密,那一切于他都不在乎了。
不管林苏于以什么方式逼迫老林回家,但老林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说:“让你妈放心,我还在人世!你们要好好的生活下去!”老林拒绝的很干脆直接,不带一丝考虑的余地。或许是为了记住老爸的样子,林苏于用手机拍了一下老林,老林反应之大让人匪夷所思。用命令的语气要求林苏于立即删掉,我也想不到老林会绝情到这个地步,我把林苏于护在自己的身后,但这时候的老林哪里还是一个父亲,简直就是一个暴徒!
林苏于肯定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这么恐怖的一面,从脸色上看明显吓坏了,在身后死死地拽着我的衣服,我警告老林不要这么凶!但老林就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力气大的可怕,几下就抢到手机把照片删除,然后把手机轻轻地递给林苏于。林苏于依旧心有余悸,不敢拿手机,我拿过来给林苏于,她立即查看相册除了我们今天合影的那些,已经没了刚拍的老林的照片!
也许是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过分失态,便对林苏于稍微和气地说:“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变成他那样,我也是为你和你妈好!”很明显他话里的那个“他”就是我。
说完这些也不管我们乐不乐意,重新把我们赶上车,车子便又在山路上走了起来。没多久我们就到了一个类似县城的地方,车子径直开到长途汽车站,帮我们把背包拿下,然后自己去给我们买回去的票。林苏于经过这样的一次打击,整个人精神状态都不好,麻木地靠在我旁边,没有什么太特别的表情。
老于送我们上车时对我们一共只说了三句话,加一个动作!
对我们说:“不要再来了!我也会离开这里!”
对林苏于说:“照顾好自己和妈妈!”
对我说:“照顾她们!”
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