腓特烈调转船头,没有向上野发动总攻,而是疾速向重天大陆驶去。
无人的未央宫坐落在山峦之下,奢华的殿上已积满了灰。李未央突然地再度出走,四个神仆或死或叛,这个在众神之中红极一时的大殿,现在只是一座无人鬼宅。
“我没想到你们也会来。”腓特烈曾经或多或少都轻视过他们,但如今没有一个让他敢小觑,“我只怕你们见到了真相,不会接受。会比如今的三当家,要与你争夺大漠归属更难接受的事实。”
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胭脂带了不足百人的亲信,趁夜色从大漠河上出发,绕了一圈,勉强在抵达重天前,与腓特烈的舰队会合。
“我也想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胭脂没有反驳,严镇更有手段,更加无情,在十万火急之中居然回到大漠自成一派,席卷归顺上野的、跟随胭脂殊死反抗的,然后,势不可挡。她被算准了不会在此时此地去反了严镇,而结束之后,她也就来不及了。
森罗嵬进无声地落在船沿上,坐下。
“别误会,我只是来见证你说的历史。没有人比我更希望未央宫夷为平地,这是我的噩梦伊始。”
“司风大人恐不能面对啊。”
“我森罗有何不能面对啊?我也是好奇,你一介凡人,到底如何带我们神和通灵窥看天机。你该不会你告诉我剑公子就是不能面对的东西吧?”
沈云嘉提着剑,站在未央宫顶上,看站姿,颇像是以一敌百、一骑当千的军将。上一次他与腓特烈的交手,以他撤退了告终,腓特烈自认不一定战胜得了他,但一丝一毫不会惧怕他。大不了就是陪他同归于尽。
“让我来吧。”胭脂在船上借力,仁王盾化形,她提着千斤之重的大盾,却像拿着一支羽毛,飞身而去。
腓特烈心说其实你不必去的,但却没有拦她,反而点了点头,让众部下避开胭脂,向未央宫投去炮弹。
站在远处观望良久的巫齐夜现身。
“怪了,你与她非亲非故,怎么就算得她定会去呢?”
“当然是因为她也想验证,我的猜测对是不对。你说现在把谁放到李司命的位置上,最能呼风唤雨,逆转局势呢?”
或许全天下唯一一个不假思索地会与之宣战的,只有胭脂。
“你神机妙算,我不信,但不容我不信。”森罗嵬进道,脸色阴沉了下来,或是被腓特烈说服了。
-
天幕之上骤然之间布满雷霆,凡沈云嘉必经之处必落下数道天雷,而胭脂却可借雷霆之力将攻势逐渐大开,天雷逼迫沈云嘉不得不放弃君子剑。而开天斧的横劈纵斩固然能将天雷截断,其攻势却完美地被仁王盾所弹反,十成实力难发挥一成。
“你这种过目不忘的能力,我见过。”沈云嘉劈断雷霆,却吃下了胭脂完整的一记盾击,竖直地将他从空中推到了地面,“蛊还是血誓?司电在帮你。开天斧在我手,虽伤不了你,但你杀不了我的。”
胭脂知他说的全是真话,但她也知哪怕仁王盾天克开天斧,又有司电相助,直接杀了他也极为困难,她也等腓特烈等人的下一步行动。
“登陆!”森罗嵬进的声音。整个世界都没有比他更了解这块地方的人了。
也比人类更了解,神的弱点。
“沈云嘉,他们有大把的时间能等,你等不了。”森罗嵬进出现在他身后,以他为中心,卷起了一阵旋风,将他、胭脂、沈云嘉三人与外界隔绝。
胭脂将盾压在地面定风,但沈云嘉的开天斧被其卷走了,于是他不得不重新拿出君子剑,一边躲避雷电一边在狂风之重保持平衡。
-
-
“小严首领,你这般行径对胭脂公主,不太公平吧?胭脂非软弱无能之辈。”璃魑道。一人靠目力窃得神器之力,终结双神兵在手的教皇姓名,绝非等闲之人可以做到。假以时日,璃魑信她将是一位不亚腓特烈般出众的领袖。
“但希望让她成为软弱无能代名词的人,远比你想象得多。”严镇道,“多谢你的兵,书面契约我拟好了,全是有利你们逍遥国的,放心签字就好。”
严镇推来一沓厚厚的卷轴,璃魑看罢,许些地方让她不适得皱起眉目,但她没有提,还是在末页签了字。然后头也没回就离去了。
“你不还是放不下逍遥国吗?”严镇道,托起那颗巨大的银蓝明珠,放在掌心把玩,“既然和我一样,那么你特意来嘲笑我做什么呢?”
这是一种妖异的美。但是欣赏许久,严阵就将它放下了,无论它在灯火之下闪耀多么夺目的光,再也吸引不了严镇。
-
-
森罗嵬进望了一眼天幕,他的预感成真了,司电现了身形,胸口的伤已经愈合了,将胭脂拉出风暴中央。
“你究竟师承何人?”森罗嵬进瞥了一眼胭脂,这才确认她的确是被低估了,“用李司命的棋给他重新打磨一颗心,倒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而腓特烈等的正是这一刻。
一阵碧色的风刮了起来,细看才见这些“碧色”全是草与尘沙,裹挟着绿色鬼火,周围空气骤然变得说不出的诡异。
一个身影倏地穿过碧风,提着一支竹剑从暗处袭来,从背后扎向胭脂。
司电推开了她,于是那支竹剑就扎进了司电的肩。对他来说这电伤势半天便可愈合,司电本想趁机还击,但看到了那张脸,却滞缓了引动雷霆的手。
“司……尘。”
司电的目光不可置信,她是……复活了吗?
碧眸墨发,容颜苍白,持剑的英姿仍旧飒然,一如旧日。
司尘的目光偏到了司电身后的胭脂身上,上下打量着,然后停留在她的那双眼睛上,那双晚霞色的眼瞳可真漂亮啊,还有和她自己相似的能力。
“咔嚓”一声,司尘怀着恨与怒,折断司电的几根肩上的骨头。司电忍着疼痛,却没有反抗。
这便是所说“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