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小婴儿哇哇大哭,中气十足的模样让奶娘和仆人们长舒了一口气,各个喜笑颜开,大丫鬟碧桃推门向门外的孟老爷报喜,“恭喜老爷,贺喜老爷,是个小少爷!夫人也平安!”
孟老爷身形高挑清瘦,身上有种文人般严肃清正的气质,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也不免喜笑颜开,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哈哈哈,好,天佑我孟家,告诉管家,所有人都有赏!”仆人们纷纷跪下来,“谢老爷恩赐,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孟家之子取单名柯,取自柯品格高尚,谨言慎行之意。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的石家,也瓜瓜坠地了一个小千金。石家和孟家本就是世交,这会儿连孩子都在同月同日生,于是,两家人一商量,就定下了娃娃亲。
小孟柯尚在母亲的怀抱里,就被带着和石清和一起玩。哪怕他比小清和要大上几个时辰,还是个男孩,却常常被小清和打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他倒是不哭不闹,乖乖任由石清和打,但是石夫人看了心疼无比。
石家夫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孟家夫人却毫不在意,甚至开心无比,“两个孩子玩闹呢,没事没事,男孩子皮实,不怕打。更何况打是亲骂是爱,清和这是喜欢哥哥的表现,多不对呀?~”说完她抱起石清和,温柔地亲亲她的脸颊,看着小姑娘咿咿吖吖挥舞着小拳头,萌化了的样子,她心念一动,“艺如妹子,不如,咱们定个娃娃亲吧!”
石夫人愣了一下,孟夫人却越来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抱着石清和摇晃,双眼放光,“你看,两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不过相差几个小时,咱们两家又是世交,这可是天大的缘分啊,这难道不是老天爷安排的姻亲吗?”
石夫人仔细想想,二人的确有缘分,就像是约定好一同投胎的一样,还投到相邻的两户人家,这缘分可不是妙不可言吗?!再加上,孟家老爷受皇帝器重,他本身也才华横溢,孟柯以后前途无量啊,这女婿真的是顶好的。
不过儿女亲事乃是大事,她一人可无法做主,石夫人笑意盈盈道,“好啊,婷姐,这事我和老爷说说。
双方一拍即合,回头各自和丈夫一说,孟家自然是无异议的,石家老爷倒是担心自家闺女未来太凶悍,怕会惹得婆婆不喜。
不过,孟夫人表示自己就是喜欢小清和这种生机勃勃的样子,完全不在意她凶不凶,再说了,姑娘凶悍点能管得住夫君,多好。
就这样,二人的娃娃亲在抓阄宴上定下了。
……
时光飞逝,转眼间,十七年过去了。
孟家和石家都算是开明的家庭,从来不限制儿女们的喜好,石清和年纪轻轻却不喜欢呆在屋子里绣花,反而喜欢经商,更是喜欢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这可愁坏了石家夫妇,他们俩都是正统的文人和大家闺秀的结合,结果生出了这么一个放荡不羁热爱广阔天地的女儿,她逃他们追,十多年过去了,提起来都是泪啊。
更闹心的是,闺女的未婚夫孟家小子不仅不看好她,反而还陪她一起乱跑,美其名曰“游历”!
说的头头是道,什么开阔眼界啦,体验民生疾苦啦云云。石家和孟家两对夫妇眼见管不住,干脆任由他们去游历吧,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老了,没空再陪他们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了。
石清和在京城开了个小小的干果铺子,因为干果的气候原因,她得时不时去外地进货或者查看货源地如何。
而孟柯也时常则老是追着她,经常打趣说自己上辈子欠她的。
这天二人一同坐在马车里,石清和左手撑着脑袋,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孟柯手持一卷名帖在细细研读,这时,突然马被不知名的东西惊了一瞬,车里的人和物都震了一震。
“怎么回事?”石清和睡得懵懵地,抬起头,一个不稳往马车壁上砸去,她闭上眼睛,不想看自己即将受伤的现实。
她狠狠地撞到了一个暖和的软地,抬起头一看,是孟柯用胸膛护着她,将她的头小心地托在手上,自己的额头上却被撞了个大包,石清和一看,又急又担心,“没事吧,真的是,孟石头你干嘛帮我挡着呀?这样多疼……”她嘟嘟囔囔地气呼呼地“教训”孟柯,手下却轻柔地拿出红花油,用手搓热,给孟柯敷上。
孟柯看着她近在咫尺地脸,闻到她身上散发的盈盈暗香,脸上神情不变,心中情动,拖着她的脸蛋,笑道,“你才是小石头呢,我可能是上辈子欠你的吧。哈哈哈哈。”
石清和白了他一眼,“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因为孟柯小时候任她打骂,呆呆地坐在那不动,所以她给他取名叫‘石头’,但孟柯却突然反驳说,她姓石,她才应该是小石头。从此两人就着谁才应该叫‘石头’打了无数次架,当然,每次都是以孟柯被她打得遍体鳞伤告终。
孟柯没有再说话,眼含笑意深深地看着她。
到了黎城,孟柯在此拜访一个大儒,但石清和突然收到手下的消息,说北地有合适地种植土地,于是她便和孟柯说了一声,急忙带着人走了。
孟柯看着她急匆匆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追妻之路漫漫啊。
恰逢十六,月亮盈满地挂在天边,露出清冷的月光,大儒家邀请孟柯一同赏月,被他拒绝了。
他坐在驿馆的窗前,看着泠泠的月光,笑了起来,抬手在信纸上写下: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阿和,我等你回来。
可是却等来石清和在北地遭遇泥石流的消息。孟柯当即收拾东西,留下一封书信告知大儒,跟随石家小厮前往北地。
京城石家已经收到了消息,这小厮是石夫人特地派来传消息给他的。
石家的意思是找相熟的武将来帮忙,以寻找大管家之名来找石清和,而她本人则称病不再出现于大众面前。告知孟柯也是因为两人是未婚夫妻,夫妻一体,这些事不能瞒的。
但是,谁也没想到孟柯竟然直接带人去了北地。
北地。
滂沱大雨像天漏一般,倾泻而下,远处的山早已被雨雾给遮掩的看不清一丁点东西,只能听见山崩时那恐怖的声响。
北地的百姓多数逃难到附近的城镇中去,孟柯揪着一个乞丐,冷声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到我胸口,头上带着一块红宝石簪子?”
乞丐被他吓了一大跳,此人虽然难掩疲色,但眉目清正,衣裳布料是极好的,他知道,这是个大爷,立刻说,“有有有,前几日山崩未出现时,有个穿着蓝衣服的姑娘,扎着俩小辫,在那边送干果呢,不过这几天没看见她。”
送干果?那只有石清和能做的出来,“多谢。”孟柯扔给乞丐一块银粿子,转身上马离去。留下乞丐捧着银粿子喜不自胜,咬了好几下。
此次发生泥石流宰的地点位于建南关,石清和当时和他说的,新发现的土地,穿过建难关东走二里就到了。
石家小厮追上来,气喘吁吁,“准姑爷,您等等小的们,我们的府兵马上就到,不妨等人到了再去找小姐?”
孟柯嫌弃地看了一眼后面的府兵们,没理他,点了两个人带上物资,跟着他一同策马飞奔而去,石家小厮一脸懵逼吃了一嘴灰。
石清和正在建难关东部三里外的村庄里,山崩地裂致使的泥石流并没有流到这里,谢天谢地。
然而很多百姓见这里是安全的,纷纷地往这边避难,她不忍看着这些百姓为了一口脏馍馍打的不可开交,更不想看到孩子们被饿的面黄肌瘦,于是,她把干果店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每日定量分发给百姓们。
还会跟着一些来此地采风的大夫一同为百姓包扎,看病。短短的半个月,她瘦了一大圈。
孟柯翻身下马,看见她时,石清和正在哄一个小姑娘喝药。“遥遥乖,喝药好不好,喝了药身上就不疼了……”
石清和好像心有感应般抬眼,孟柯就在不远处。
她把药端给遥遥的娘亲,朝孟柯跑过去,“阿柯!”
孟柯将她抱了个满怀。“阿和,你真的担心死我了!”他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处,吸了一口气,是他熟悉的香味,这一下他才真正感觉到,石清和没事。
“阿柯,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带领百姓们躲在这里,还帮他们包扎呢,对了,这段时间我学了不少新知识……”
她见到孟柯,整个人便放松下来,笑眯眯地给他叨个不停,指着她的“丰功伟绩”给他看,“阿和真棒!”
每每她向他邀功,都会得来一句真情实感地夸赞,二人在这一点上真的很像夫妻。
石家小厮紧赶慢赶终于赶到,看见他俩笑眯眯的样子,不免腹诽道。
……
救助灾民这件事让孟柯对百姓疾苦,朝廷腐败有了更深的领会,立志要做一名好官,让大黎国恢复政治清明,民富力强。
石清和也打算好好开展自己的干果事业和慈善事业,为国家为人民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两年后,孟柯和石清和一同上京城,孟柯潜心苦学,结合时事政治,在春闱时写了一手精彩绝伦的策论,让他金榜题名。
他预感自己会考得不错,于是在京中悄悄置办了一个宅子,等到成绩下来后,他就要明媒正娶石清和了。
孟柯的策论让新帝赞赏不已,当机立断钦点他为状元郎,还想着把自己的亲妹子嫁给他。
却遭到了孟柯的拒绝,“谢陛下好意,臣早已心有所属,且今生今世不再纳妾,还请陛下收回呈意。”
新帝自然是有点不爽的,但是孟柯是个难得的人才,他也不想因为做媒没做成就失去一个那么好的臣子,所以,他沉默了一瞬,允了。
不过新帝却对石清和非常好奇,能够靠一个干果店开启商业版图的女强人,他很想见见。
于是,登科宴后,石清和被新帝传唤到面前,见到孟柯和石清和郎才女貌,般配至极,他轻叹了一口气,“女中豪杰,非帝女可比。”
他觉得自己没有瞎点鸳鸯谱是正确的,因为孟柯和石清和是真正的一对璧人。
好在新皇帝心胸宽大,也是愿意干实事的,所以,没有为难他,反倒欣赏这位经商奇女子,并且他本人也想改革,从石清和身上他看见女性们的大好潜质,于是便下令妇女不再裹脚,而是开设女子学堂,让女子也读书识字,并且设了女官,慢慢地推动女子进入朝堂为国家效力。
在离开前,新帝给他俩赐婚,又给石清和封官职,让石清和经商之余当大夫博士给女子们上课。
此后数年,他们俩都是百姓膜拜的人物。
二人结婚多年,感情如初生育一男一女,六十多年恩爱如初,八十五岁双双寿终正寝。生同衾死同穴,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
二人的一生事迹让人们钦佩感叹。
这是开了女子读书识字的先河,后世还给他们立了一个塑像,纪念他们开民智,为人民发展做贡献。
忘川河边,孟柯咬着曼珠沙华的草径双手抱头等着来人。不一会儿,石清和在他身边坐下,熟悉的馨香萦绕在他鼻尖,他看向来人,笑着说。
“阿和,你来啦。”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