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声,让大家都停下了脚步,顺着我的指向,转头看去。
这不看则以,一看大家伙儿都差点儿从石梯上跌落下来。
原来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和玲珑塔是平行的,刚才受旁边石屋建筑的阻挡,视线并未看到远处的木质建筑,现在蹬到了高处,自然也就一览无余。
玲珑塔栋榱崩折,逐渐瓦解,这就意味着修玉堂已不复存在,几百年来这座镇压妖物的神塔就这么被突如而来的洪水彻底冲垮,我们不由心生悲戚。
玉伯虽未表现出明显的伤感,但也能看出此时他内心的凄凉:“不要看了,赶紧走”
我们半走半游到了石梯顶部的那道石门前,水位已升至到最高,只能勉强把头伸出水面,我和颜夕踮起脚尖撑起柳芽,尉迟岚憋住一口气下水摸清了闸门的具体位置,玉伯拉住铁枫直接扑腾扑腾两声游了下去,铁枫因为有过一段潜水的经历,再加上无师自通的本领,竟也能短时间内屏气敛息。
石门厚重又历经百年,现在加上水流压力,闸门被挤压变形,他们三人是用手推用脚踹,也只是挪动一分而已,还要抓紧时间上来换气。
我和颜夕托起柳芽的脖颈,使其鼻翼露出水面,但我们二人站在飘忽的水中,根本立不住,胸中的一口气马上要被挤压殆尽,水下三人也是用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闸门依然纹丝未动。
我和颜夕嘴里吐出的泡泡越来越少,玉伯和尉迟岚轮换着将口里的空气吐到铁枫嘴里,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石门还是石门,我们倒是快成了六具浮尸,一时间各种绝望涌上心头。
几人正要做简短告别,突然几股密集的气泡从玉伯他们身边汹涌喷出,接着石门便被硬生生从外面拽了出去,我们六人顺着水流就冲到了一起,昏厥前的影像就是看到好多人跳进水里捞起奄奄一息的我们,最熟悉不过一脸慈祥的仙师和满面泪痕的穆芸。
一双小手抚在我的脸颊嘤嘤低泣:
“如玉姐姐别吓唬连生,快醒醒啊”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见了爸爸,不同于以往的幻境,这次是真实的存在,爱怜的伏在我的身前。
“如玉别睡了,这么多人都在等着你呢,千万别让爸爸失望”
话音伴着光影越来越淡,爸爸的轮廓终于淹没在一片刺眼的光团中,慈爱的余音仍在耳畔缭绕。
“爸爸,别离开如玉”迷蒙着睁开泪眼,旁边的连生还在抽泣,倒是尉迟岚的衣袖被我紧紧拽着,穆云破涕为笑不停重复说着“醒来就好醒来就好”,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庞,心头没来由的一热,我们总算出来了。
我们进塔的六人,除了柳芽还在昏迷,其余的几人在休息片刻后,便继续生龙活虎了。
看着忧心忡忡的穆芸,我和颜夕欲言又止,如何把柳芽在进塔后的变故,以至于后来被妖王附身的真相告诉她,还真是给我俩出了难题,究其原因还是我们没能照顾好小丫头。
颜夕绞着双手表情纠结成一个硬疙瘩,挨住穆芸蹲下支支吾吾:
“穆芸,对,对不起,我们没能照顾好柳芽,不知为何她就被妖王…”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
“这件事情不能怨你们,怪我”
“你说的什么话,怎么能怪你呢”我一着急上前一步。
“如果我不出城,就会和你们一起进塔,断不会让柳芽冒这个险”
“可是穆芸...”
“如玉,你别说了,看到你和颜夕没事儿就好,柳芽我带回去照顾”
颜夕着急还想解释,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住。
我心里明白她是想再交代几句柳芽的病况,让穆芸多加留意,但是这种时候她心系小姑娘,根本听不进去我们的话,何必再给她徒增烦恼,想必用不了多久,穆芸就能发现事实。
目送穆芸带走柳芽后,尉迟岚欲言又止,只是,他当时的表情我并未留意。
大家都劫后余生,相互免不了各种唏嘘和感叹,尉迟岚看我高兴,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咽了下去,陪着我们一起乐呵。
仙师给我们放了一日的假,美其名曰是让几人休息,其实短短的一日时间又怎能休养生息,我们掰着指头算在塔里就待了四日时间,再加上和妖王乱斗落入湖底的时日,竟然已有七个日夜。
以前只知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现在看来此言非虚,在暗无天日的玲珑塔,照我们简单的记算方法,最多也不过刚出了四日的样子。现在看来这座塔蕴藏着神秘的力量,不仅能让已死百年的妖王复活,还会令置身其中的人颠倒时空。
虽然玲珑塔已毁,但是被隐藏已久的偌大一滩湖水却不合时宜的显现出来,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面带疑虑对着翻卷的一汪波浪指指画画。
仙师眼见我们没有大碍草草布置了一番就驾鹤飞去了玉殿,只留下听风阁惜雨阁天星阁的三位女仙君负责善后解释工作,却并不见其他玉阁的仙君们。
这仨人被乱糟糟的村民围的水泄不通,颜夕和铁枫本来说好要一起回驭兽阁,但一看这架势,觉得扔下我们不管不顾实属无情,于是两人分站在我和尉迟岚身边一时无话。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连生这时也不见了踪影,这小家伙儿,肯定是看到我没事儿又跑去玩耍了。
倒是从出水后一直未见的玉伯在我愣神的片刻,拨开人群笑眯眯的钻了出来,这老爷子怎么神出鬼没的,还带着一副玩味的表情。
“玉伯,您老没什么事儿吧”
“我就说你们年轻人嘴巴不好,巴望着我这老头子出事儿呢”
“哎呀,玉伯,您老误会我们了”
我朝颜夕使了一个眼色,俩人跑过去赶忙各搀住玉伯一只胳膊:
“玉伯,您可是我们的救星,没有你,我们都会葬身湖底”
“对啊对啊,就算不死,被那妖王附身更可怕”
我们一想到湖底石城的场景依然不寒而栗。
“对了玉伯,您老干嘛去了,好像淘上什么宝贝似得,这么开心”
“呵呵,还真让如玉猜对了”
“玉伯赶紧给我们瞧瞧,是什么宝贝”
“失而复得失而复得啊”玉伯感慨万千,重复说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