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拨云散日
裴邱是个仗势欺人的主,家族还在时,他骂天骂地惹众怒,现在眼见着家族之人被绑的绑,杀的杀,吓得屁滚尿流,话都说不出来。
“莳萝,还没到你的分。”万俟清嘉用金丝银环勾着莳萝,打断了她对裴佑的拳打脚踢,“去了地岭,你有的是机会决定他。”
决定是否转世,做人做狗,一生如何。
莳萝对裴佑的恨,万俟清嘉倒是从她口中听说了不少。
裴氏女婴自出生就是献祭的命,不仅没有名字,还要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每一个女婴或者女子都有编号,莳萝是祭品三二二零,她从出生开始,就目睹了无数人的一生。
从刚出生被扔进来,不幸的婴儿夭折,存活的婴儿被献祭,或者是被绑来的女子,挣扎着逃出地牢……
结果都是被抓了回来,打碎了脚骨,扣上了骨链。
就在祭品三二二零对命运绝望之时,裴佑出现在了地牢里。
他像是救世主一般来到了祭品三二二零面前,给了她一个烤饼,带她出了地牢享受未曾见过的光明。
他承诺说,他会在她逃出地牢的时候,送她出去,为她护航。
虚无缥缈的承诺,祭品三二二零信了。
她用了这一生中最大的勇气,打晕了守卫,断了一只手差点死了才跑出去。
结果,救世主一样的裴佑,带着一群人狞笑着盯着她,好似在看一个傻子。
‘我就说吧,她肯定得出来。今年就让她飞上枝头当个圣女吧哈哈哈哈。’
原来一切都是玩笑。
裴佑挥挥手,那群人就要来捆她。
见过光明的人,不会想要再回到黑暗。
祭品三二二零疯了,她咬掉了抓她的人的耳朵,然后被打断了一条腿,拖了回去。
她没有再回到地牢。
她被关进了另一个黑暗的地方,骨链穿过了骨头,湿冷的环境里人儿瑟瑟发抖。
要祭祀了,祭品要好好整理一番了。
这回,是舌头还是眼睛,还是,其他地方?
言笑间纸条掉落在地。
嘴巴……
长钉浸了毒水,利刃划过了脸皮,粗绳禁锢了自由,烈火焚尽了希望。
祭品三二二零再也见不到光明了。
“我说,你答。”
万俟清嘉半蹲下去,强迫着裴佑直视自己。
裴佑整个人都是颤抖的,眼神飘忽着看向万俟清嘉,却总要被她后头的万俟宗吸引过去。
那个人的手里,拖着他的父亲。
万俟宗就站在那里盯着他,张着嘴无声说着,不回答就死。
“好……好……”
他想活,他可不想见着利刃穿过自己的身体。
秋祭神定会保佑我的。裴佑仍然心存侥幸。
“什么时候和海庄勾结上的?”
“我……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虚的要死,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万俟清嘉拾起地上的断木,“不知道?”
作为继承人培养的裴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不过是想着等海庄那族的人来救他罢了。
“是……我不知道。”裴佑抬起头,就见万俟清嘉含着笑盯着自己。
正是诧异之际,撑在地上的手掌猛地一痛,裴佑禁不住疼痛叫喊出来,“啊!你个贱人!”
垂头看去,那支断木直直的插过了他的手掌,深入地下,稍微一动,便是钻心的痛。
“我不是好人,我和你一样,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我就会想方设法得到。”万俟清嘉低声说道,她从不掩饰对裴佑的厌恶。
“你做梦!我就是死……”裴佑瞪圆了眼睛,怒火冲上心头,张着嘴就要怒骂出声,结果看见背后万俟宗擦拭着的长剑,又猛的转了话头,“我说,我说,别杀我!”
“是,是在三,三年前,裴松……就是我父亲的大伯,他去了一趟钟家镇探亲,回来就说遇到了贵人,只要和贵人合作,就能一飞冲天,成为别人不敢轻易蔑视的家族。”
“你们和钟家镇有关系?”
“祖……祖上便是钟家镇的人,我们是后来才出来的,改了姓,但还是有往来。”
“什么时候没有往来的。”
“也是三年前,在长老们觉得和裴松所说的贵人合作没有坏处之后,裴松和父亲又去了一趟钟家镇……”
裴佑的声音越来越小,没再敢继续说。
万俟清嘉倒是一下子就清楚了,再去之后就没有往来了,钟家镇也在那时被一把火烧没了,裴松去做了什么可想而知。
她怒极反笑,又蓦地想起那个不见了的小姑娘,“钟离呢?”
“钟离?”裴佑愣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很熟悉,说起来也藏不住语气里的不屑。
“那个钟家镇的遗孤?裴松原本是真的想让她活下来的,但她自己不老实,非要刺杀裴松,两年前被吊死了。”
吊死了……
“裴松呢?”
裴佑紧盯着被五花大绑带走的黑袍人,眼里闪过惊愕,随后是恐惧,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或许,全交代了会有条命留着。
“献祭后的鬼魂是无法自行离去的,会跟着我们,父亲有了解过孽鬼,知晓其失去理智后的风险,为了防止自食恶果,父亲联合了海庄的人。
海庄的人在雾林里布下销魂阵,将魂魄困在里面,父亲给裴松下牵心蛊,威胁着让他在雾林里守护着阵法,并每月都派人去给裴松当解药。”
“用假钟离吸引我去幽岚栈,是想让我被裴松吃了吧。”她没有疑问,而是肯定。
在打散雾凝之后,万俟清嘉先是跟着荧光蝶熟悉了整个雾林,之后才去找的萧玲儿几人。
熟悉的过程中,她见到了树人,它盘踞在一处沼泽里,旁边是堆成山的白骨。
裴松这树人,在万俟清嘉的心里,从始至终都不是个好东西。
“裴菱是靠着给你们骗来献祭的女子才活下来的?”她又问。
“是。”
“裴晚为什么死?”
裴佑似乎很是惊讶万俟清嘉知道裴晚,他往后挪了一点,牵扯到了手掌,又是牵心一痛。
“老实一点!”万俟宗猛地一吼,万俟清嘉面上表情不变,但心底却是一激灵。
“她,她忤逆了秋祭神,想要将一切公之于众,但裴菱将她的计划告诉了我们,然后,然后……她就被我们净化了。”
“怎么净化?”
“高台吊起,蛇虫啃咬,神火驱邪。”
神火,说到底,不过是普通的火。
是真愚昧,还是假愚昧?
“你们主动联系的海庄?”
裴佑的眼珠子左右扫动,头沉沉点了一下。
万俟清嘉冷哼一声,站起身,没了继续问的耐心,她将人交给了等待已久的万俟宗,自己朝着人群聚集地走去。
裴氏灭门,该有一个说法的。
“少主。”万俟玉连远远的就迎了上来,她瞧着,四少主的脸色不太好,目光一斜,就瞧见了那被血渗湿了的袖子,“先包扎吧少主。”
“不用。”万俟清嘉摆摆手,“都动过手了?”
万俟玉连点头,秀眉微蹙,“差不多都有了,不过云辉晋氏还没有。”
晋氏的家主病了,现在掌握着话语权的是个妖娆的女人。
“晋蓉柳,先前是晋氏家主养的见不得光的外室,如今倒是有了名分,她也仗着晋氏家主的喜爱,更加的目中无人起来了。”万俟玉连悄声说着,“被训的姑娘是晋氏家主原夫人所出,唤晋云之,晋蓉柳极不待见她。”
万俟清嘉看去,果真看见了一个女人在训人。
“就你这副模样,以后还怎么嫁人?天知道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人家一哄你就被相信了,果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货,你怎么就不被烧死在里头?”
她指着的晋云之,正是先前那个在祭台上护着其他女子的姑娘,万俟清嘉对其有几分印象。
晋云之被推倒在地,脸上挨了两巴掌,印子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鲜红。
其他家族的家主,有在群英会上见过万俟清嘉的,瞧见了到来的万俟清嘉,大多恭敬的朝她问候了几句。
晋蓉柳听见了声音,转头看向万俟清嘉,先是诧异了几分,再是露出轻蔑的笑容。
“哟,你就是万俟氏的四少主?”
“是来叫我杀人的?”晋蓉柳也是清楚,现在这里,就她没有动手沾裴氏的人命,她撩了撩因为激动而有些乱的头发,抬高了姿态,“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代表的是我们晋氏的家主,你要我做什么,我可不一定会做。”
万俟清嘉无视了她,径直拉起了那个姑娘,万俟玉连顺势将人带远了些。
“你个黄毛丫头当真是没有教养,真是给你们万俟氏丢脸。”晋蓉柳显然很是讨厌被人无视,“我看,你们万俟氏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
啪!
原本热议着的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
晋蓉柳偏过了头,不可置信的抚上了脸,火辣的感觉让她无法忽视,“你敢打我!”
她扬起手就要打回去。
万俟清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甩开后又是一巴掌。
又顺势掐住了晋蓉柳的后脖,使得她被迫跪在了地上。
“万俟氏不是你想骂就能骂的。”万俟清嘉微微垂头,她今日的耐性快要到底了,“说起来,晋云之也是晋家主的女儿,你代表着晋家主,就是这么对她的?”
“怎么,四少主这么爱管闲事,我教导一下自己人,还得遭你教育?”晋蓉柳还是不服。
“我没空插手你们的芝麻烂事,把该做的做了,别等我动手。”
“休想!这和我们晋氏有什么关系!你们想伸张正义就去伸,我们晋氏可不淌这浑水!”
万俟清嘉呼出一口浊气,挥了挥手,立马有人押了裴氏的人来。
是那个白发翁。
他手里沾着血,是为了逃生时劫了晋氏的小孩威胁,结果晋蓉柳一箭射穿了他的手,连带着穿过了那孩子的喉咙。
“听说晋家主病了,命不久矣,看来晋氏的当家人要变了。”
万俟清嘉笑着蹲在了晋蓉柳面前,掰着手指头,“未来的继承人,无非就是那几个,晋云之?她刚刚死里逃生,成了哑巴,大抵是不可能了。还有谁?你刚刚射死的那个小孩,他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不是你的孩子。”
“那还有谁?你的那个孩子?”万俟清嘉看着她,露出一个意味极深的笑容,“晋新之,是叫这个名字对吧,可惜了,是个痴傻的。”
“你想说什么?”提到孩子,晋蓉柳脸色一变。
她不是没听说过万俟氏的名声,只是不屑,一个没有实际典籍记载的家族,名声再大,也可能是虚造出来的。再加上刚刚看到万俟清嘉,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都能被叫做少主,她才不信这么一个家族有什么厉害的。
但晋新之,被她藏得极深,就是连晋氏现家主都不知道他的存在,怎么就被万俟清嘉知道了?
“你也是不可能成为当家人的。”万俟清嘉自顾自说着,“毕竟,除了这不堪的身份,你手里沾的人命也不少,刚刚那个孩子,晋家主的原夫人,还有……晋淩秋。”
晋蓉柳一下瘫软到了地上,脸色苦青苦青的,人群中,原本隐匿着不出声的晋景之再也躲不住了,强行闯到了前面来。
“你说的,是真的?”
万俟清嘉摊手,站了起来,“我只跟晋氏的话事人说话。”
晋景之看向晋蓉柳,见其躲闪的眼神,也知道这话大抵是真的了。
他抽出剑,就往白发翁走去,被万俟清嘉挡住。
“你做得了主?”
明知故问。
晋景之盯着她,拿出了晋氏的家主牌,高举起来。
“我,做得了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