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醒了？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乱走啊？”走到半路，‘万俟清嘉’就被一个女子给拦住了。

　　女子一袭粉衣，手中捧着一堆草。

　　“放心吧，你救了我，我不会害你的。”女子看出了‘万俟清嘉’的审视，笑着举起手中的草，“这都是我找到的，我在书上看到过，这些能够止血愈伤。”

　　说着，拉着‘万俟清嘉’就走回了山洞。

　　万俟清嘉瞧着，觉得这女子有些眼熟，和裴菱有些相像。

　　她想试着开口询问，但无济于事。

　　看来还是只能看着，这梦境怎么如此真实，就跟经历过一样。但要是经历过，我怎么会忘了？我又没有失忆过。

　　万俟清嘉想着，晃了晃脑袋，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和女子。

　　“你是不是不爱说话？”女子见着‘万俟清嘉’一直沉默，以为是不熟悉所以话少，于是开始介绍自己。

　　“我姓裴，单名一个晚，来自江照，刚刚多谢你救了我。”

　　“追你的也是江照的。”‘万俟清嘉’终于开口。

　　裴晚的表情僵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悔意，“我好像发现了我们家族的一些秘密，但我没有证据。”

　　“他们都对我很好，从小到大就没缺过我的吃和穿，但我隐隐觉得这份好的背后有着别样的意图。

　　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偷偷的跟着他们，去了每年一次祭祀礼，他们从不肯让我过来，说我还没到年纪。

　　可当我偷偷去了，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我看见他们拖着同族的女子，一步步迈向高台，他们嘴里念着佑我全族，手上却不留情的将同族推入火海。

　　我还看见了一个比我要小一些的女孩，她没有被推入火海，但被我所敬仰的长老，一片片割下。

　　我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他们却在回来的时候给我盛了一碗肉汤，他们说是祭祀礼剩下的肉煮的汤，要亲眼看着我喝下。

　　我瞧着那碗肉汤，仿佛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脸，一时反胃，却不得不喝下。

　　喝下的那一刻，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成为了一个吃人的魔鬼，一个吃血亲的魔鬼。

　　那一夜辗转反侧，我自知罪孽深重，想要为她们谋不平，可我又心生胆怯，生怕成为她们。

　　我是个懦弱无能之辈，我想带着我的妹妹一起逃，她却将我推了出去，我才发现，我们之间已是万丈鸿沟。”

　　不知是裴晚过于信任‘万俟清嘉’这个救命恩人，还是她情上心头，一时忘记了分寸，竟全都说了出来。

　　‘万俟清嘉’盯着她，倒是没有过多评价她，“那你又要逃去哪？”

　　裴晚侧头，凝望着山洞外的明媚。

　　“我偷偷去过他们关押人的地牢，里面都是同族的女子，她们从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光景。我想去月息岛，找到万俟氏，请他们帮忙，为我的同族姊妹，请一份阳光。”

　　她的眼里，尽是坚定。

　　‘万俟清嘉’垂下头，像是在思考。

　　意识里的万俟清嘉，能够明显感觉到身体的遗憾情绪，或许，这个自己，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我的事情未成，护送不了你。”‘万俟清嘉’思考后回道，“一路向北，便是月息岛，我要向南，去落神屿。”

　　裴晚一愣，像是没想到‘万俟清嘉’会想着护送自己，她微微一笑，“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我就要走了，你的伤，记得不要沾水。”

　　说罢便起身要走，快到洞口时，‘万俟清嘉’突然出声，“裴晚。”

　　裴晚回头，下意识接住迎面飞来的东西，低头一看，手中接着的，是一块蓝紫色的令牌，上面空白并无刻字。

　　“有它才能进月息岛。就算找不到月息岛，带着它，万俟氏会找到你的。”

　　裴晚盯着令牌，一时失神，“你也会找到我吗？”

　　‘万俟清嘉’缓缓点了个头，“办完了事会去找你的。”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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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万俟清棠才走到万俟清嘉身旁，就听见了她呢喃着的两个字，“醒醒，醒醒，大哥给你带酒来了。”

　　万俟清嘉一个翻身坐起，左右四顾也没看见万俟清鹤的身影，这才发觉被耍了。

　　“万俟清棠！”

　　“哪有妹妹直呼哥哥名字的？”万俟清棠一手抓住挥向自己的拳头。

　　“我呗。”万俟清嘉没好气抽回手，打了个呵欠，还是很困。

　　万俟清棠看着她，打心底叹了口气。

　　“海庄一事我都交代好了，他们要是不想惹上麻烦，应该是不会想要和他们扯上关系的，可怜了我，还得回去写卷案。”

　　“哦对了，我这还有只孽鬼。”万俟清嘉敲了敲存灵镯，莳萝流着眼泪从里冒了出来，“你哭什么？”

　　“那群畜生终于死了，我喜极而泣！”

　　“你也该上路了。”万俟清嘉将存灵镯交给了万俟清棠，带着她这么久，好像也就让她在镯子里看着，没什么其他的。

　　要说问她问题，她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这么些天，带着她纯粹像是戴了个装饰。

　　不对，还是有点收获的，至少知道了万俟宗的话本子藏在哪了，算是抓住了他的一个把柄，下次可以威胁他给自己带酒了。

　　“接下来要去哪啊？”万俟清棠对这个四处游走的妹妹，还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出来寻海庄一事只是她的借口，她心底，指不定藏着什么事。

　　万俟清嘉的脑子里环绕着梦境里自己给裴晚指的一路向北，这话倒是和她之前的方向相同，也不知道这梦境到底有什么奇妙之处。

　　江照以北，那就是云辉了。

　　“去云辉。”万俟清嘉指了指北边。

　　“行，那你也正好找找有没有谁认识晋淩秋。”万俟清棠望向那边，微微蹙眉，“这只孽鬼在收留处待得太久了，该好好找找它的执念了。”

　　债怨有时候也和执念挂钩，大多数孽鬼都有债怨，而晋淩秋这一只不同，它没有债怨，却成了孽鬼，单纯是因为执念太深。

　　只是债怨可探，容易消，执念就不同了，探不明白，自然也难消。

　　以至于这只孽鬼在收留处一待，就是十年。

　　“我努力努力。”万俟清嘉默默掏出本子，在上面又添了一个任务。

　　出来这么久了，任务一个没少，反倒增加了这么多，烦死了。

　　“慢慢来，绿松节回来不？”

　　万俟清棠倒是没有对那厚厚一本任务感到惊奇。

　　这是第三本了吧？他想着。

　　眼见着万俟清棠骑着空余，即将要走，万俟清嘉才对自己离家的时间有了个概念，“不出意外的话，会回的。”

　　当年和钟离分别后，她回了一次月息岛，待了不长的时间，闲着没事又跑出来查秋祭了，这么一查，好像就没回去过。

　　万俟清白是偷跑出来玩的，好巧不巧让万俟清嘉逮着了，带着人一路玩到了这里，算起来，该有两年了。

　　远走天边的身影愈来愈远，最后成了一个光点，消失在了天际。

　　望着他，万俟清嘉总有个问题，骑着鹿和御剑到底是哪一个速度快点？

　　“坐着应当会比站着舒服吧。”她独自想着，找了块被削平了的石头坐下。

　　经过雨的洗涤，地面上有着一个又一个的积水坑，有的澄澈，有的微红，这地方刚刚还是一片人声鼎沸，这时候就已经全走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裴氏就这么没了？”晋景之从后头冒出来，很是自觉的在万俟清嘉旁边坐下。

　　万俟清嘉有猜到他没走，只是没想到这人会突然冒出来。

　　这很不符合晋景之的作风，明明平时所见，这位面容妖孽的男子，平日里待人作风却和自家大哥是同一个冷淡模样，就没有过如此跳脱的一面。

　　“不然呢，留着？看他们痛改前非？”

　　看罪孽深重的人怀着悔恨痛改前非，这确实是一个还算好的结果，但万俟清嘉并不认为裴氏的人能够如此。

　　裴氏的人，或者说裴氏的男人，他们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是他们主动和海庄搭上线的。

　　即使知道需要天大的代价，他们还是一无所阻，丝毫不在意被推上祭台的是谁。

　　也不关心会是是他们的母亲，妻子，女儿，妹妹……

　　一个沾满自己亲人血液的人怀着悔恨继续在白日下生活，他的亲人至死都没能在阳光下肆意欢笑。

　　至于那两个年岁尚小的小孩，早在混乱之中被自己的父亲或是其他长辈推出去挡刀了。

　　只能说，人各有命。

　　“孽鬼会去哪里？地岭吗？那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晋景之只在长辈口中听说过地岭，据说孽鬼都会去那个地方，没有沾染人命的可以直接进入轮回，沾染了人命的就需要在地岭完成清化后，才能轮回。

　　孽鬼都是无辜受难之人死后的魂魄，它们像是鬼群中的特殊鬼士，在哪都会得到优待。

　　地岭的神秘，和月息岛不相上下。

　　那日听到万俟清鹤提到地岭碾骨阁，其他人都当是个玩笑话，只有晋景之信了。

　　他隐隐有种预感，万俟氏与地岭，好像有着特别密切的联系，而且是超乎他想象的密切。

　　“不知道。”万俟清嘉回道。

　　晋景之显然不信，但也没有追问。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音纸，塞给万俟清嘉，“萧玲儿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

　　万俟清嘉展开了最上面的一张音纸，空白的纸页上立马响起了萧玲儿的声音。

　　“虽然我这次没帮上你什么忙，但至少，本小姐陪伴了你对吧？”

　　合上，下一张。

　　“我就猜到你会立刻打开这一张，所以我上面那张就只说了那两句！”

　　下一张。

　　“嘿嘿嘿，又被本小姐猜中了，我这里每一张都只说了一两句！”

　　“好吧好吧，我也不多说了，本小姐也很忙的，你不要忘了路过望城来见见我哦！”

　　“到时候，本小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望城的天仙赐可是一绝！”

　　“本小姐就先走了，你可不要太想我~”

　　天仙赐，望城名酒，一杯抵万金，喝过之人皆说，像是在云间飘摇一般，神清气爽，回味无穷。

　　但万俟清嘉喝着，除了有点辣嘴外，没有其他的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