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四人穿过齐膝长的平缓斜坡之后,终于来到了一面怪石嶙的陡坡前。
这坡陡得很,突出来的石块上还覆满了青苔,青黑的石缝间生长着奇奇怪怪叫不出来名字的生物。
初月伤了腿,这坡是上不去了,是以四人决定让初月留在这下面,但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还留下一人照顾她。
阮矜玉轻功最好,又熟识水性,而许莲堂一脸嫌弃初月的样子,要他跟初月单独待在一起,恐怕二人非得打起来,是以,最后众人决定阮矜玉和许莲堂先上去,由慕清河留下照顾初月,在原地等他们。
阮矜玉和许莲堂一起艰难地攀到了陡坡之上,入眼的是百花齐开烟雾缭绕的一片人间仙境的景色。
各色的花大朵大朵如锦绣般铺满了山坡,高石矮树间蒸腾起一团团白雾,天地间寂静无声,阮矜玉置身此地,如入梦中。
许莲堂皱了皱眉,道:“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穿过那个有白雾的灌木林,后头就应该是藏龙潭了。”
阮矜玉点了点头,她把剑抽了出来,因为不知道面前的这些花花草草是否有毒,所以只好穿过之前就将它们全部挑开,以免不小心碰到了或者被划伤了。
许莲堂跟她并排走着,这一段路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到了林子里之后,便感觉被后冷飕飕的,时不时传来“沙沙沙”的声音,让阮矜玉汗毛倒竖。
阮矜玉抖了抖,许莲堂瞥她一眼,将她往自己怀里拉了拉,阮矜玉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一眼许莲堂,许莲堂却白她一眼,淡淡道:“看什么看?我又不喜欢女人。”
阮矜玉干笑了两声,说:“是是是,我知道莲莲心中就只有三当家一个人。莲莲,这次回去,我肯定使劲儿撮合你跟三当家,一定帮你把他追到手。”
许莲堂白她一眼没说话,只是继续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一切都仿佛正常十分平静,四周静的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一阵短一阵长,听得出阮矜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阮矜玉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正想收脚却来不及了。
二人皆是大惊,只见层层落叶之下突然迅速地窜出密密麻麻速度飞快的黑色的虫子,虫子刚露出头便朝他们飞扑过来,密密麻麻十分骇人。
许莲堂抓着阮矜玉后退了一步,虫子攻势迅猛,二人持剑抵挡,难免有所疏漏,虫子便扑到了他们身上。好在许莲堂手疾眼快,一看到虫子落到了阮矜玉身上,就立马一把抓住丢开。
阮矜玉虽然被这会飞还肉乎乎的虫子恶心的不行,但是看到虫子掉到了许莲堂身上,还是会毫不顾忌地一把抓开它们。
好在这一窝虫子并不多,约莫只有百十来只,不一会儿,它们便纷纷被二人斩杀在地。
看着遍地的虫子尸体,二人松了一口气,却又神色凝重。
二人正打算重新出发,阮矜玉走在前头。许莲堂一抬腿,却发现双眼一阵一阵的模糊,脚步也虚浮起来。
他顿了顿,撩起袖子,看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处小小的被虫子咬了的痕迹,他垂下眼眸,放下了袖子,不动声色。
阮矜玉看他停了停,回过头来问他:“莲莲怎么了?”
许莲堂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看看还有没有没杀干净的虫子。”
阮矜玉也退了一步,道:“那我们再小心一点。”
许莲堂点了点头,二人继续朝前走,穿过了昏暗的灌木林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阮矜玉朝前看去,一片白花之后,一处幽绿的寒潭静静卧在不远处,水从高不见头的山涧上流下来,却激不起一丝水纹。
阮矜玉拨开白花,走到寒潭边上,这潭水阴森森的,看不到底,阮矜玉心底发毛,总觉得底下有什么蛰伏着正在蠢蠢欲动。
阮矜玉脱下了外衣,对许莲堂道:“我先下去看看,莲莲,你在上面等着我,要是我半个时辰左右没了动静,你千万别下来,赶紧跑。”
许莲堂看她一眼,道:“我下去吧,你在上面等着我。”
阮矜玉连连摆手,许莲堂却一下子就跳了下去,转眼就不见了身影。
阮矜玉被吓了一大跳,急忙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也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水底光线十分昏暗,只勉强能辨认出模糊的人影,而且水中的阻力也格外大,阮矜玉吃力地下潜,很快就看到了许莲堂。
许莲堂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埋怨,大约是在说:“你怎么下来了?不是说好在上面等我吗?”
阮矜玉挤眉弄眼一笑,而后追上许莲堂,许莲堂只好和她一起下去。
越往下越看不清,水也越冷,许莲堂不知是冻的还是怎样,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勉力坚持着,过了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水域,二人渐渐看到了一丝光亮。
继续下潜,这光亮越来越大,二人朝下望去,只见两团幽绿的光从底下散射上来,如同两颗宝石。
而冰寄草留在那两团光前头,显露出些模模糊糊的影子。
阮矜玉大喜,急忙朝下潜去,许莲堂紧跟其后。
而到了下面,二人才发现,那发光的东西哪是两颗宝石,而是一只巨蛇的两只眼睛。
阮矜玉咽了咽口水,这条蛇一只眼睛有她两个拳头大,乍一看还真像一条龙,此时它正张着嘴,虎视眈眈地望着二人。
阮矜玉差点被吓个半死,她抽出身上的短刀横在胸前,许莲堂游到她前头,直直地冲向那条蛇。
还有什么办法呢?除了殊死一搏,根本没有别的选择,而许莲堂的打算则是,他拖着这条蛇,让阮矜玉拿了冰寄草快走。
阮矜玉紧跟在他后面,那条蛇看到他们的攻击,生气地抖了抖身子,阮矜玉便瞬间被漩涡卷翻,直直下坠往那只蛇的口中。
许莲堂跟上去,一把推开了阮矜玉,而自己则朝下掉了去。阮矜玉落在了冰寄草旁边,她看了一眼掉在蛇口上的许莲堂,一把拔出了冰寄草。
那只蛇更为震怒,长尾一卷,便将阮矜玉卷住了。许莲堂努力地掰着那蛇的牙齿,可它的牙尖还是没入了许莲堂的身体。
阮矜玉闻到恶臭夹杂着血腥味传来,双眼通红。蛇尾禁锢得她几欲窒息,她抽出短刀,发了疯般朝着蛇身上一刀一刀刺进去,刀被鳞片硌得缺了口,划破了她的肌肤,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下插的比一下用力。
许莲堂双眼更加模糊,那蛇痛苦地扭动起身子来,阮矜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腹部的骨头仿佛折断了几根,因为下潜时间太久,她也隐约感觉到呼吸困难起来。
阮矜玉知道,再多挨一会儿,可能他们今天都出不去了。
阮矜玉红了眼,前所未有如此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感觉,她拼尽全力把短刀插进了蛇的身体,然后整个手臂都跟在后头插了进去,直至穿透整个蛇身。
这蛇疼得翻滚起来,阮矜玉趁机脱了身,她朝许莲堂游过去,蛇尾一扫将她扫出很远,她觉得自己骨头都快碎成粉末了。
可她仍旧朝许莲堂游过去,许莲堂看他一眼,神色复杂。
她明明,可以带着冰寄草先走的,他觉得,他今日必定葬身于此,阮矜玉再回来救他,不过是同他一起死在这里。
他们才认识几个月,他觉得她完全没必要豁出性命来救他。
许莲堂感觉到自己渐渐要滑进蛇腹当中,他双眼模糊,朝着阮矜玉拼尽全力大喊了一声:“走!”
可阮矜玉却紧皱着眉头,直直地拿着刀朝他游过来,脸上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神情。
阮矜玉凝重的眼神,是许莲堂滑进蛇腹失去知觉前最后看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