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停稳。
那三个背包客三男一女，领头的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一头飘逸的白发，面容堪称俊朗，可惜身材不高。
而剩下的一男一女则十分年轻。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身材削瘦，脸色苍白，眼光之中总有些不自然和怯懦。
而女背包客看上去则跟李旭年纪差不多，她一头短发，娇俏的瓜子脸上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
“想不到在这路上能碰见治安的同志，真奇怪，这省道上连个车也没有。”
白发男子自称许若虚，是江东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的教授，主要研究民俗学，这次是带着自己的研究生进行乡野调查的。
“石城一带历史久远，处在中原文化和燕北文化的交界地带，又跟代地连接，既受到三地影响，又影响三地，有着很强的指标性。”
“这次我们乡野调查，主要是看看傩舞在北方地区的传承和演进，收获不小。”
许教授谈兴很浓，喝下陈牧递过来的半瓶水，侃侃而谈，将这省道边缘的荒野当成了象牙塔里的书斋。
“许教授您接下来准备的行程是哪里？我们可以送您一截。”
陈牧说得非常客气，但是李旭能够看出来他眼睛里的戒备。
是这个许教授有问题，还是陈牧的职业本能？
“我们准备去鹿南县的安豆村。”
“安豆村？”
“不熟悉吗？”许教授解释道：“这个村保留了整个北方地区最完整的傩舞体系，是石城市的市一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不，现在安豆村那边有情况，您三位现在不能前往，这样吧，我把你们送回石城。”
陈牧斩钉截铁地说道。
“能有什么情况？”
那个看上去跟李旭岁数差不多的女生说道。
“小何。”
许教授严肃地看着自己门下的学生。
“既然治安的同志们都说了，那咱们就配合工作嘛。回头再去也没关系的。”
“这可是重点课题。”
被称为“小何”的女生看着陈牧：“就算是治安，也要拿着文件……”
“那个村子有人制造违禁药品，我们已经布控，准备抓捕了，这个时候去非常不安全。”
阮葳给陈牧解了围。
“三位赶紧上车吧。”
“我说怎么省道上一辆车都没有，原来是你们已经布控了，这样不怕打草惊蛇吗？”
那个男生好奇地问道。
“你回头看新闻就知道了。”
陈牧补充一句。
“那他呢？”
小何指着李旭：“他也是治安？好小哦。”
“我也是路过的。”李旭笑了笑：“两位治安官把我拦下来了……”
“先上车吧。”
陈牧拉开车门，三人依次上车，他们的背包放到了后备箱里放好。
“必须把他们带回去，这次计划取消。”
关好车门，陈牧对一旁的阮葳小声说道。
“取消，不去找左队了？”
“正是要找左队，所以才不能带着三个群众硬闯安豆村，这可是三条人命。”
“可是……”
“这次是我带队，阮葳，服从命令。”
“是。”
陈牧说着拍拍李旭的肩膀。
“想不到出了这种意外，李旭，帮我盯着点那个许教授。”
“嗯？”
“有些秘密在有心人眼中根本不是秘密。”
“他有问题？”
“江东师范是全国排名前十五的学校，这位教授又是研究民俗学的，保不齐已经有人找过他寻求智力资源了。”
陈牧拍了拍李旭的肩膀。
“不好意思，这次给你加分量了。”
“没事，我也听从你指挥。”
“多谢。”
汽车重新发动，在省道上掉头往回走。
雾气并没有消散，马路上的一切既清晰又不真实。
“小伙子看上去很年轻啊。”
许教授似乎是个热情的性格，在车上跟李旭聊起天来。
“昂，今年刚高考完。”
“哈哈，有没有兴趣报我们江东师范。”
“难说，我分数不够。”
“没事，让我们老师说说，不行给你走个政策。”
男青年也是个乐观的样子，跟李旭打趣道。
“江东师范男女比例是一比七，可不能错过。”
“切。”
小何不屑地说道：“就算是一比七十，跟师兄你也没啥关系吧，隔壁交通大学也没人啊。”
汽车猛地一个停顿。
几个人好悬没有晃下去。
陈牧握紧方向盘，皱着眉头看着前方。
不知何时，宽敞的省道已经变成了一截黄土路，两边尽是丛生的杂草灌木，后面的道路更是被水泡过，一片泥泞。
“滋啦……滋啦……”
车上的电台忽然打开，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是左勇，我是左勇，如果你是我们的同志，请立即返回，立即返回！”
阮葳立即将电台关掉。
“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她犹疑地看着陈牧。
“车轮陷进泥里了。”
“要不我们下去帮忙推一下？”
许教授还是那样热情。
“推就不必了，大家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步行吧。”
“步行，不是前面有大案子吗？”
男学生不解地问道。
陈牧叹了口气：“不重要了，现在遇到了特殊情况，大家只要听我指挥就好。”
“什么特殊情况啊。”
小何还是很好奇。
“大雾走错道了，推车不现实，我们这个车改装过，别看是个越野，地形适应力很差。”
阮葳将故事补充完整。
车上有早就整理好的背包，里面有换洗衣服，压缩食品，药品等等必备物资。
李旭默默找到自己的背包背好，一行人继续上路。
陈牧在最前面领头，阮葳则在队伍后面押尾，李旭跟许教授他们走在中间。
“小伙子，你骗人啊。”
男学生靠过来。
“你说你是路过的，怎么还背着跟治安一样的包啊？”
“王哥，看破不说破。”
李旭笑了笑。
这个男学生叫王宁，已经直博了，还跟着许教授念，车上断断接触一下，感觉除了他平时压力很大，别的没啥毛病。
“我说，你们是不是勘察队？”
王宁好奇地问道：“我们跟江东那边的勘察合作过，大家自己人，有些情况也是了解的。”
果然跟陈牧预料的一样。
“小王，人家是有纪律的。”
许教授呵斥道：“我们到处乱走，已经是影响人家工作了……”
滴滴滴，滴滴滴……
身后响起了一阵汽车喇叭声，一辆破旧的小巴从雾气里钻了出来，车身上满是泥泞，车身顶上还装着各色行李，编织袋、小皮箱……
小巴车在一群人身旁呼啸而过，向着前方继续前行。
“这破车倒是不怕泥。”
王宁转过头看着旁边的李旭。
“我说兄弟，是不是我看错了？”
“你没看错，这车上一个人都没有，是一辆空车。”
刚才穿行过雾气的小巴车上连司机都没有，完全就是一辆空车在跑。
“是不是无人驾驶啊……”
小何的脸上煞白。
“无人是一定无人，但有的是不是人工智能就不好说了。神风自杀机也算是人类最早的无人机，上面装着活畜生嘛。”
陈牧挥了挥手。
前方的雾气之中，已经可以隐隐看见一座村落。
“安豆村。”
陈牧苦笑道：“真是想去去不着，想躲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