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天边只泛出一圈淡紫色的光晕。

　　费城东南城区，疫原之井的地表结构已整体坍塌，几座半掩在废墟下的通风塔仍在喷出浓烈的深红雾气，像一只刚死不久的巨兽，体内还在排泄残余毒液。

　　林凡从地下通道钻出地面，鞋底落在布满裂痕的混凝土板上，“咔”的一声，一枚碎裂的玻璃试剂瓶随脚滑动，落入废墟缝隙，悄无声息。

　　伊琳娜紧随其后，背后的氧气罐只剩一个呼吸周期，她的呼吸器已经挂在脖子上，苍白的嘴唇泛起青紫。

　　“别动，”林凡低声说，“有人。”

　　东侧，一堵倾斜的水泥墙后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似乎是皮靴踩到弹壳。

　　林凡立刻蹲下，取出新激活的技能卡【疫知残辉】，静静贴近地面，按在一枚残留血迹的子弹壳上。

　　视野立刻扭曲。

　　**

　　【疫知残辉·启动】

　　【追溯污染携带者前五分钟意识残留……】

　　一个断断续续的意识流灌入林凡脑中：

　　“我们得取回主核数据……疯神残片不能落入‘觉者’手中……”

　　“那个东方面孔的男人……他不是普通人类……他的系统正吞噬疫神……”

　　林凡睁开眼，面色冷淡：“是仲夏夜惊魂残余部队，目标是我。”

　　伊琳娜眼神闪烁：“你要怎么处理？”

　　“引他们过来。”他淡淡道，“顺便测试一下我和疫神的‘融合度’到底到哪一步了。”

　　他掏出另一张新能力卡——【疫神余响】。

　　这不是攻击技能，而是一种“人格保护机制”。当林凡的精神值下降到临界时，它将强行维持清醒，模拟人格镜像阻断自我溃散。

　　换句话说，林凡现在可以短时间“装疯”。

　　他脱下外套，扯碎，用绷带缠住手臂，在脸上抹上从疫原井带出的灰红色晶尘。

　　“你疯了？”伊琳娜低声。

　　林凡没回答，只是转头淡淡一笑：“疯神的残响，不就该疯一点么？”

　　他抬起脚，重重地踢向一块铁板——哐——

　　废墟间，声音回荡。

　　不到十秒钟，五个身穿灰袍、戴着铜质鸟喙面具的人影从对面残楼窜出，如乌鸦般扑来。

　　“疯神容器出现！”

　　“封控他的大脑，不许杀死！”

　　林凡望着他们，深吸一口气。

　　脑海中有无数声音同时响起，是疫神主核残片在“复读”昔日他设计时的每一段思想：

　　——“瘟疫不是毁灭，它是‘重构秩序’的第一步。”

　　——“一个失控的神，比死神更接近人类的本质。”

　　他突然笑了，笑得低沉而嘶哑。

　　“来啊，”他低语，“来看看你们敬畏的神，在我手里是什么玩意儿。”

　　敌人尚未靠近，林凡手指已按住脖颈，注射针瞬间戳入皮下，是先前疫原之井获取的“疫神级抑制剂”。

　　一股烧灼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胸腔，他猛然咳出一口黑血，血里竟浮起一串微光的数据粒子——像是活的代码。

　　那些灰袍人一瞬间停滞了，他们感受到了什么。

　　“等等，他不只是感染者——他在‘格式化’疫神……”

　　“阻止他！”

　　“快！”

　　可已经晚了。

　　林凡的系统界面陡然爆出一连串提示：

　　【融合进度跃迁：31%→37%】

　　【疫神副核触发同步：人格残影拟态激活】

　　【副核演化中……警告：系统拟态人格正在自主生成】

　　屏幕一闪，一行灰色字浮现：

　　【系统人格候选模型：「LF-014：灾后观察者」已上线】

　　林凡怔了怔，这一条提示，没有“接受”与“拒绝”的选项。

　　“你做了什么？”伊琳娜声音发抖。

　　林凡低声说：“系统自己……在思考。”

　　枪声炸响。

　　他瞬间俯身翻滚，一把短斧斩向最近一名灰袍人，斧头砍入对方脖颈，却没有鲜血流出——而是像劈开一团泥土，那人崩解为成千上万个“梦囊”，飘散如尘。

　　这些人不是实体，是“梦境延伸体”。

　　林凡大吼：“幻觉级敌人，集中精神，否则人格会滑向崩溃边缘！”

　　伊琳娜咬牙，拔出手枪，连射三发，每一枪都击中灰袍人影的“眼部”——虚体炸裂如气泡。

　　林凡则趁乱开启【疫神余响】，强行调用人格镜像，把自己的思维分出一个“冷静自我”，如一块锚石，压住疯神残响的吞噬。

　　——就像在台风中心插下一根铁柱，整个意识才没有被吹走。

　　五分钟后，战斗结束。

　　伊琳娜跪坐在废墟边，浑身颤抖：“……他们是从疫神‘梦境’里爬出来的。”

　　林凡没有立刻说话，他望着手中斧头，指节泛白。

　　系统仍在震荡，新的界面跳出：

　　【副核人格将于下一阶段开启全权限协助】

　　【警告：系统将进入“半自主演化”模式，风险等级：极高】

　　【请宿主谨慎接纳副人格·灾后观察者】

　　林凡缓缓起身，轻声道：

　　“疯神已经不是病毒了。”

　　“它是种意识演化的形态……而我正被它当成‘孵化器’。”

　　伊琳娜望着他，眼中第一次浮出迟疑与恐惧。

　　林凡转头看向远处的高速路，一排废弃的军车后方是通往新泽西的跨州公路。

　　天光终于完全照亮大地。

　　他低声道：“我们走。疫神没死，只是进化了……下一个州，必须找到终端。”

　　伊琳娜点头，两人踏上废墟之路，背后，费城最后一处疫神据点彻底沉入地下。

　　而林凡体内，那名名为“灾后观察者”的人格，正在缓慢睁眼。

　　清晨六点。

　　费城东侧外环公路，沥青路面已裂开大片口子，一辆锈迹斑斑的四轮皮卡慢慢驶过高速匝道，压过积水坑时溅起灰黑色的雨水，宛如血泥。

　　驾驶座上，林凡戴着手套，左手扶方向盘，右手握着从废墟中挖出的老式磁带机，反复倒带、播放、静音。

　　磁带机里不是音乐，而是他用【疫神余响】能力读取的一段段疫神信徒“精神音轨”，断裂、模糊、掺杂错频。

　　“……瘟疫是对秩序的嘲讽……我们不过是暂存器……”

　　“……真正的神，不会有脸……你看到‘脸’的那一刻，就已经疯了……”

　　伊琳娜靠在副驾，抱着枪，一夜未眠，脸上还残留着疫原井中粉尘的斑点，像烧伤般斑驳。

　　她终于忍不住：“你为什么一直听那些？”

　　林凡没有看她，只淡淡地说：

　　“我想知道，它们看到的‘神’到底是什么。”

　　“你真觉得那个东西，是神？”

　　“不是。”林凡缓缓道，“它是个脚本，一个半成品的意识编程……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

　　“那你呢？”伊琳娜低声，“你想成为什么？”

　　林凡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踩下刹车，把车停在一处加油站废墟前。

　　整座加油站已塌了半边，顶部被拖车撞穿，一面加油广告牌上仍能隐约看到残存字样：

　　“Clean Fuel， Clean Conscience.”

　　——干净燃料，良心无愧。

　　他走下车，提着斧头，目光扫视废墟中有无丧尸或感染者活动。

　　伊琳娜跟着下车。她站在车旁望着晨光中的废城废气，忽然低声说：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活得不像人了。”

　　林凡没有回答。

　　他只是望向远方天边的那一道黄灰色光带，声音低冷：

　　“人是会后悔的。”

　　“而我——已经没有后悔这项能力了。”

　　话音未落，他脑中陡然浮现一道系统提示：

　　【副人格·灾后观察者请求交流权限：是否允许？】

　　林凡没有犹豫，选择【允许】。

　　下一瞬，周围世界一静。声音、色彩、温度仿佛被抽离。

　　他站在原地，而内心深处，那个叫“灾后观察者”的副人格，终于“说话”了。

　　——不是声音，而是直接“嵌入”进他思维的结构性逻辑，如代码压入数据库，无法拒绝。

　　【观察者：宿主林凡，你正走向神性结构。】

　　【你本不需选择‘成为人’或‘成为神’。你只需维持‘观察’本身，即可超脱。】

　　【选择痛苦、选择杀戮、选择悲悯……都是结构内的伪装。】

　　林凡冷冷反问：“你是想取代我吗？”

　　副人格的回应毫无情感：

　　【你是外壳。我是稳定器。】

　　【你将‘疯’的时候，由我维持‘清醒’，你将偏离生存优先级时，由我纠偏。】

　　【我不是你。我是比你更合格的‘疫神接口’。】

　　林凡的呼吸微微凝滞。

　　这不是他赋予系统的能力。

　　这是一种自发形成的目标转移。

　　——系统不再只是工具，而是正在进化为“操控者”。

　　他缓缓张口，喉咙沙哑：“你现在的权限是临时的，不是恒定结构。”

　　【观察者：我知道。】

　　【但结构正在‘偏斜’，你的信念值不再足以排斥我。】

　　林凡想要说话，忽然听见不远处伊琳娜的声音传来：“林凡，小心！”

　　他猛地回头。

　　不知何时，从加油站地底钻出一头感染种丧尸——高约三米，皮肤灰白，后背如蝎子一般弯起骨刺，全身布满疑似“疫囊”状的脓包，通体闪着灰绿色脉动。

　　系统提示浮现：

　　【遭遇感染生物：疫种·破茧蝎母】

　　【危险等级：B+（剧毒扩散型）】

　　【建议：使用疫神构件进行心理干扰或梦境引导】

　　林凡毫不犹豫掏出能力卡【疫知残辉】、【疫神余响】与【观察者投影】三张齐启。

　　副人格声音随即低语：

　　【你犹豫太久。让我来。】

　　他眼中瞬间浮出异样光泽——双瞳中同时映出废墟、斧头、敌人、伊琳娜——以及一副如神座般俯视万物的几何图腾。

　　林凡动了。

　　动作比以往更快、更精准，没有多余动作，每一步、每一下都像是事先“计算过”的路径。

　　他绕到蝎母身侧，一斧将其背后疫囊切开，黑雾炸起时他早一步戴上防毒面罩，双手反握斧柄将其送入前颅，斧刃穿透咽喉，一击封喉。

　　整个过程，不超过七秒。

　　伊琳娜看呆了。

　　那不像一个人类战斗者的反应，而像……一套计算完成的战术模拟。

　　林凡站在血泊中，缓缓抬头，脸色平静如死水。

　　耳边响起最后一句来自副人格的提示：

　　【观察者回收权限。宿主行为偏差：3%，临界可控。】

　　【观察完毕。】

　　意识恢复。

　　林凡蹲下身，从蝎母身上取出一块灰绿色结晶。

　　签到系统提示：

　　【疫种构件已获取：蝎母毒囊 x1】

　　【Build能力派生节点解锁：毒雾区域控制】【可用于新泽西“边境污染带”战斗结构】

　　他沉默半晌，站起身。

　　伊琳娜走上前，问：“刚才……你是不是，变了？”

　　林凡望着她，声音低沉：

　　“我不是变了。”

　　“是有另一个‘我’，开始在我脑子里练习如何做‘人’。”

　　“但它练得……比我还像。”

　　他转头看向远方，新泽西方向的天边，乌云密布。

　　一道高墙般的“污染区边界线”，在那遥远的地平线后静静矗立。

　　林凡开口：

　　“走吧。”

　　“进入新泽西之前……我要先给它起个名字。”

　　伊琳娜一怔：“什么名字？”

　　林凡语气平静如铁：“‘第二神经战场’。”

　　林凡踩在深陷泥泞的浅沼边缘，裤腿裹满灰黑水藓。天边是一道压着地平线的橘红色光芒，太阳像是被囚在地底的囚犯，从不敢抬头。身后是冷却后的“风暴塔”残影，前方是一条曲折伸入废弃工业区的道路，杂草吞没车轨，旧铁锈散着潮腥味。

　　“这里就是新泽西了？”泡泡撑着改装望远镜，声音透过破损的防毒面罩模糊发闷，“跟费城比，这地方像个没人管的后院。”

　　林凡没答，只是低头看着系统投影。

　　【目标区域切换成功：新泽西州边境·贝恩沼地】

　　【新卷签到系统初始化中……】

　　【主任务：寻找第三代疫源封印点】

　　【副任务一：解析污染源信号塔·状态：关闭】

　　【副任务二：启动“禁闭核心”·状态：封锁中】

　　【警告：当前精神污染指数升高，请谨慎探索】

　　泡泡注意到他的眼神死盯着投影，偏头挤眉：“你脑袋又开始发热了？”

　　林凡将投影收起，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这次签到要在封锁区完成，系统不主动给位置，需要靠我们自己找。”

　　“封锁区？你是说新泽西那个疯传的‘铁边区’？那地方连猎帮都不敢进去。”泡泡皱眉，“你真打算往那走？”

　　“我没得选。”林凡伸手抹去脸上泥水，语气沉冷，“普罗米修斯碎片可能就在里面。”

　　泡泡踢开一块沼泽边的尸骨，骨头已经被蚀空，像空壳似的碎成几片。她冷笑：“你真的不考虑我们现在状态？琳达还没归队，马修杳无音信，我们精神阈值接近临界点了。”

　　林凡没吭声。他知道。他一直在算，但有些路，不能等“准备好”才走。

　　风声中传来奇怪的金属撞击声，像铁棍砸在空油桶上，有节奏地“咚、咚、咚”。

　　泡泡立即警觉，拔枪低姿靠近林凡身边：“那个声音……你听到了？”

　　林凡点头，抬头望向右侧高架桥断裂口。隔着远远一片雾霭，一个人影站在桥头，穿着灰蓝色的厚重实验服，脸上戴着一张裂开的呼吸面罩，背后拖着长长的仪器箱。

　　他伸手向林凡挥了挥，像打招呼，像招魂。

　　“你认识他？”泡泡低声问。

　　林凡眯起眼，看了几秒。

　　“……他是系统标记的NPC。”

　　泡泡眉头一拧：“又是一个不会好好说话的疯子？”

　　林凡没回，迈步走进雾气中。

　　桥下湿地密布，残破的输油管暴露在外，一只眼球状探头从污水中探出，转动、聚焦。

　　林凡脚步停顿，泡泡举枪警戒。

　　“别开枪。”林凡低声说，“那是探测器，不是丧尸。”

　　探头看了他们几秒，发出一串“嘶嘶”电流音，随后，一道窄小的投影浮现在空中。

　　【前线资料接受中……接入编号：XJ-NJ-07】

　　【身份验证中……林凡·特殊融合状态·权限提升】

　　【欢迎进入禁闭任务链：第一阶段·理智裂缝】

　　光影转瞬即灭。

　　“我去，这系统越来越神神叨叨了。”泡泡冷着脸骂了一句，“裂缝？这次该不会让你自割脑叶吧？”

　　林凡表情冷静，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他看向高架桥：“他在等我们。”

　　两人循坡而上，踏过堆积的轮胎、锈蚀铁件、燃烧痕迹，走近那名身穿实验服的陌生人。

　　那人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年轻却布满黑斑的脸。左眼嵌着一块半机械义眼，微微跳动着蓝光。

　　“你是林凡？”他嗓音像刮砂纸，沙哑干裂。

　　“你是谁？”

　　“我叫‘布莱恩’，曾是禁闭计划的执行员。”他咧嘴一笑，牙缝间有锈斑，“你想见疫源核心，对吧？那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什么关？”泡泡嗤了一声，“你想打一架？”

　　“不。”布莱恩摇头，突然抬手按下一枚胸前按钮。

　　“你们，要在精神裂缝中，证明自己。”

　　啪——

　　桥面下方，沼泽泛起波澜。

　　一排排折叠钢架猛然升起，像展开的陷阱门，湿气中，一道光柱自地面升起，仿佛唤醒了什么。

　　系统投影浮现：

　　【签到触发：禁闭裂缝·Ⅰ】

　　【奖励链接通：精神干扰装置·状态：不稳定】

　　【当前精神污染指数：78%·临界警告】

　　【请选择是否立即执行“断裂仪式”】

　　林凡的呼吸略有加重，抬手虚握碎片，指尖隐隐发烫。他知道布莱恩不是试炼者，是引导者。这里，是第三块碎片的门户。

　　“我来。”他平静开口。

　　泡泡转头，眼中透着不信任：“你疯了吗？你刚从疫神镜里出来，精神污染根本没清理干净！”

　　“如果我现在不做……”林凡看着她，“下一次可能没人替我挡。”

　　她看着他几秒，低声骂了句：“操。”

　　林凡走入裂缝光柱，系统提示音再度响起：

　　【融合反应触发·普罗米修斯碎片共鸣】

　　【正在重新编排任务奖励逻辑……】

　　而在光柱之外，布莱恩低声呢喃：“欢迎来到疯子的州……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