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缓缓睁开眼，空气中没有血腥味，没有焦土，也没有尸臭。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死了。

　　他坐起身，发现脚下是柔软的草地，空气干净、温暖，耳边有水声与风声。他环顾四周，全是透明穹顶下的植物长廊。一排排无土栽培的蔬菜、果树、藤蔓植物在阳光灯下生长良好。

　　“你又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凡转过身，看见那名少女正站在一片西红柿前。她没穿宇航服，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毛衣和棉布长裤，赤脚踩在草地上。

　　她对林凡笑，像是朋友许久不见。

　　林凡的心有点乱，他低声问：“这是……梦？”

　　“什么是梦？”她走过来，拉起林凡的手。

　　林凡没有抽回手。他试着让呼吸平稳：“我脑子有点乱……不说这个了，上次你说你对地球很好奇。”

　　“是啊，可惜我去不了，你再给我多讲讲吧。”

　　林凡点了点头。他慢慢站起来，和她并肩往植物园深处走。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我没有正式的名字。”她看着前方，脚步很轻，“造物主笑我总是动作慢，让别人等，就给我取了个外号，叫我‘乌龟妹’。”

　　“乌龟妹？”林凡愣了一下。

　　她回头看他一眼：“你也可以叫我这个，我觉得挺可爱的。”

　　林凡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好。乌龟妹。”

　　“你刚才是在哪儿？”她问。

　　林凡叹了口气：“在自由女神像下面，被一个绑了炸弹的丧尸炸下了海。”

　　乌龟妹皱了皱眉：“你受伤了吗？”

　　“估计差不多了。”林凡耸肩，“昏过去之前，看到一个戴摩托头盔的女人站在岸边。也不知道是真人还是幻觉。”

　　“听起来像是个关键角色。”乌龟妹笑着说，“你最近的剧情挺复杂。”

　　林凡想了想，转头看她：“你知道我在那边的事？”

　　“嗯，你哪次不复杂，再多讲讲吧。”

　　林凡点点头。他从钢影的监狱营地讲起，说到丧尸的尸毒、马修的脸、艾琳丧父、猎帮的屠杀，一点点慢慢说。乌龟妹一直认真听，偶尔点头，偶尔发出轻微的惊叹。

　　“你对他们产生了同情。”乌龟妹说，“你想保护他们。”

　　“我不确定。”林凡摇头，“有时候我只是觉得，我不能让自己无动于衷。”

　　“那就已经很好了。”她轻声说。

　　林凡停下脚步，看着一排长势旺盛的草莓藤。

　　“这里真好。”他说，“安静，干净，没有人互相骗，没有人伤害谁。”

　　乌龟妹看着他，声音温柔：“可是这里总是一成不变，死气沉沉的。”

　　林凡没回答。他只是伸手，摘下一颗成熟的草莓，递给她。

　　她接过来：“你想永远待在这里吗？”

　　“总感觉那边还需要我。”林凡低声说。

　　林凡沉浸在当下的场景中，似乎那些穿越之前的人生、在美国的经历，都是如此的遥远、虚无缥缈，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而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

　　两人对视了一会。乌龟妹忽然伸手抱住他，动作轻缓，几乎没有力气。

　　“辛苦你了。”她说，“无论尝试多少次，你都没想过放弃。”

　　...

　　林凡和乌龟妹从植物园离开，沿着月球基地的走廊慢慢走着。

　　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回响。他发现一路上没有其他人影，连一只猫都没有，只有机器静静运行的低频声。

　　“这里一直都这么安静？”林凡问。

　　“嗯。”乌龟妹点头，“整个基地，只有我一个。”

　　林凡皱了皱眉：“那你平时都做什么？”

　　“维护植物，走路，想事情。”乌龟妹语气平淡，“偶尔等你来。”

　　林凡低头不语。

　　两人转过一个角，来到一扇金属门前。门自动滑开，里面是一个低光展厅，墙壁上排列着一张张照片。

　　“纪念馆。”乌龟妹轻声说，“我平时也喜欢来这里看看。”

　　林凡走近，视线掠过那些照片。

　　他很快意识到异常——很多照片的拍摄角度都一样，都是一处宽阔的广场，中央立着某种雕像或建筑残骸。只是，每一张的场景都不同。

　　第一张，阳光明媚，建筑完整，地面干净。

　　第二张，雕像烧焦倒塌，广场一角冒着火光。

　　第三张，画面灰蒙蒙的，到处是沙尘堆积，像极了死寂风暴后的废墟。

　　林凡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这些……是同一个地方吗？”

　　“是的。”乌龟妹走过来，低声说，“但每一张都来自不同的世界。”

　　林凡转头看她：“什么意思？”

　　“每一个世界，都有一次终结。”她语气平静，“有的被火烧毁，有的被病毒吞没，有的只是慢慢枯竭。造物主把它们的样本留下来，放在这里。”

　　林凡沉默。

　　他想起帝国大厦那些尸堆、监狱营地里的血腥...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种“终结”里。

　　“那我们这个世界，算是哪一种？”他问。

　　“还没定下来。”乌龟妹声音轻，“但你还在走动，还在挣扎，还在保护人。也许能有别的走向。”

　　林凡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嘴巴干得厉害。

　　他的手指摸到墙壁，忽然感觉一阵奇怪的冰凉。他低头看自己指尖，表面像被水泡过，隐隐泛白。

　　他猛地转头，发现照片的边缘开始溶解，像墨滴散开一样。

　　“怎么了？”他声音发紧。

　　乌龟妹站在原地，看着他，神色没有变化。

　　“你该回去了。”

　　林凡摇头：“我还不想。”

　　“但你已经醒了。”

　　林凡想迈步，却感觉地面也在下陷。展厅的墙壁像雾一样蒸发，空气中的温度变得潮湿，耳边传来海浪的声响。

　　“你会一直在这里吗？”林凡问，声音有点急。

　　“我哪也去不了。”乌龟妹轻声说。

　　林凡的身体越来越轻，像失重。他想伸手抓住她，却发现自己连视线也开始模糊。

　　最后一眼，他看到的是乌龟妹的脸，仍然带着那种温和但疏离的笑。

　　“再见。”她说。

　　林凡猛地睁开眼。

　　他正躺在湿冷的海滩上，头发湿透，衣服贴在身上。他的胸口一跳一跳地疼，意识慢慢归位。

　　天色灰白，远处传来风声与海鸟的叫声。

　　他费力地抬起手，擦掉额头上的水。

　　“咳咳咳！”

　　林凡咳得撕心裂肺，胸腔像被人锤了一拳，呛出的海水顺着嘴角滴到脖子里。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看见一个女人正低着头，离他脸很近，像是要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