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柱首身死
周锐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意识如同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无知无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的声音,艰难地刺破了他混沌的感知。
“真是太可怕了……那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那么多成名的高手……竟然连一招都挡不住……”
“洋总镖头他们……好像只是被震晕过去了,身上倒没有太致命的伤口……真是怪事……”
这些嘈杂的议论声,一阵阵地冲击着周锐的耳膜。
他努力想分辨声音的来源,想睁开眼皮。
但身体却像被锁链捆缚,丝毫动弹不得。
剧痛!
汹涌而至的剧痛,从四肢百骸每一处角落传来。
仿佛全身的骨头都被人一寸寸打断了又强行接上一般!
尤其是右臂和胸口,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剜骨的刺痛,让他几乎要再次痛晕过去!
慧玛……是慧玛……她那一指……好强的内劲……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剧烈地咳嗽起来,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周锐兄弟!你……你总算醒了!”
旁边一个负责照看伤员的护坊队员见他睁开眼,脸上立刻露出惊喜交加的神色。
连忙凑上前来,“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先喝口水?”
周锐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用尽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昏过去……多久了?”
那护坊队员答道:
“不久不久,从那人把你打飞,到你现在醒过来。
估摸着也就一刻钟左右。
你小子真是命大,也是恢复最快的一个!
洋总镖头他们几个功力深厚的,到现在还人事不省呢!”
“一刻钟?!”周锐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猛地一沉!
一刻钟……足够了!
足够慧玛追上柱首爷他们了!
柱首爷身边虽然还有亲卫,但面对慧玛那等神鬼莫测的实力,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不行!柱首爷绝不能出事!
他再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也完全无视了那名护坊队员“你伤得重,别乱动”的惊呼。
他猛地一咬牙,用那只尚能勉强活动的左手撑住地面。
另一只手则在身旁胡乱摸索,抓住了那根有些弯曲变形的旧铁尺!
“周锐兄弟,你要做什么?!”
周锐不答,只是将那根铁尺当作拐杖,狠狠地拄在地上。
用尽全身的力气,从铺着干草的地面上一点一点地……撑了起来!
他拄着铁尺,踉踉跄跄地向着那个方向……用尽他此刻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狂奔而去!
……
岭南铁匠营的巷弄本就狭窄复杂,如同蛛网般交错。
柱首郭严泰和张主簿等人在十数名忠心护卫的拼死掩护下,左冲右突,试图摆脱身后那如同催命符般的黑色身影。
然而,慧玛的身法太快。
无论他们如何变换方向,慧玛总能出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
终于,在一处三面高墙、只有一条狭窄入口的死巷之中,郭严泰一行人被彻底堵住了去路。
巷口,慧玛那修长的身影静静伫立,封锁了他们最后的一线生机。
郭严泰停下脚步,他身旁的张主簿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双腿抖得如同筛糠。
柱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惧,眼中却闪过一丝决然。
完了……这条巷子,是死路一条!
援兵……即便有人侥幸逃出去报信,也绝难在短时间内赶到!
这人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老夫一人!
她身上那股杀意,此刻正死死锁定在老夫身上,避无可避!
作为一名曾经也算得上是高手的武者,他敏锐地察觉到了那股只针对自己的、纯粹的杀意。
巷中那十余名护卫虽然个个手持雪亮的腰刀,也勉强结成了一个简陋的防御阵型。
但面对巷口那道身影,他们握刀的手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恐惧。
慧玛先前的举动早已彻底摧毁了他们的抵抗意志。
在慧玛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他们的阵型开始出现混乱。
有人甚至在下意识地向后退缩,想要远离那致命的威胁,却又被同伴和狭窄的巷道所阻,难以自保。
柱首郭严泰突然开口,厉声喝止了那些想要后退的护卫:
“都给老夫站住了!慌什么?!我铁匠营的汉子,便是死,也要站着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动作也随之僵住。
下一瞬,郭严泰竟推开挡在身前的最后几名亲卫。
拄着他那根拐杖,独自一人,一步一步,异常沉稳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他神色平静,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手持拐杖,面无表情,正面直视着巷口那道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身影。
棋差一着啊,没想到徐庆元,不,徐的东家还有这样的保险。
慧玛看着独自走出的郭严泰,斗笠下的赤瞳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
她袖中隐藏的右手,已然悄无声息地探出。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吼,从巷口外侧不远处的街道猛然传来!
紧接着,一道略显狼狈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冲入了这条死巷之中!
正是拼死赶来的周锐!他在最后关头,终于还是赶到了!
慧玛原本蓄势待发的身形,因周锐突如其来的闯入,微不可察地一顿。
那原本锁定在郭严泰身上的杀意,也随之一阵波动。
她斗笠下的目光短暂地从柱首身上移开,扫了周锐一眼,又扫向他身后那些既惊又惧的护卫和脸色惨白的张主簿。
周锐还以为她要出手或说些什么,眼前却猛地一花。
慧玛的身影轻微晃动了一下,仿佛她只是轻轻调整了一口气。
下一瞬,一切归于沉寂。
郭严泰依旧站在原地,拄着拐杖,双目圆睁,不知是愤怒,还是早已失神。
而慧玛,已不知何时收手,未再看柱首一眼,也未理会周锐。
她轻点屋墙与杂物,身形一跃而起,如一片被风卷起的黑影。
几息之间,已消失在屋脊深处,去得干净利落,仿佛从未存在。
周锐喘着粗气,拄着铁尺,望着一动不动的柱首,再看向空空如也的巷口与沉寂街道,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