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秦可卿的计划
秦可卿在楼上的窗户后面儿坐着,直到看着苏夜、黄鸿羽带着周金元和一众少年离了去,这才关上窗户。
身后响起一阵苍老的喘息,像是破旧的风箱。
“老太太,可好些了?”
秦可卿来到床前,床上躺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头发花白,形容枯槁,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
听到秦可卿的问话,老妪微微动了动脑袋。
秦可卿端起了一碗粥,舀起一勺粥水,轻轻吹拂过后送到了老妪的嘴边。
“奶奶,还是我们来伺候吧!”
“是呢,怎么能让您做些这个?”
宝珠瑞珠在一旁看着急死个人。
她们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做到这个份上。
开斋堂行善虽是好事,可自从开了以来,奶奶每天都守在这楼上看着。
斋堂里的事,本就请了人在做,又何苦来的守在这?
下面多的是叫花子、泥腿子,甚至还有可能染了病的,天气一热空气里臭烘烘的。哪怕每天早上打扫了,一天下来气味还是遭不住。
哪怕楼上是一个单独的房间,可连她们这些做丫鬟的,都觉得待在这里是委屈了,更何况秦可卿这个当主子的,这辈子就没到过这么难捱的地方。
可更让宝珠瑞珠难以理解的是,几天前,秦可卿看到一个老妪晕倒在下面,就让人给抬了上房间来。
为此还将苏夜请来了一遭,然而检查后,苏夜也无能为力。
说是年事已高,都八十好几了,身上还有许多‘慢病’,算得上是寿终正寝。虽听不懂具体,却也知已是无药可医。
就连夜哥儿都说没得治了,那离开人世也不过几天了。可为何奶奶还亲自伺候这一个老妪?这未免也太过了些。
甚至还已经备好了棺木。
“老人家模样很像养生堂照顾我的一个老嬷嬷。”
这是秦可卿对丫鬟的说辞。
宝珠瑞珠也因此信了许多,谁都知道蓉大奶奶是工部营缮郎秦业从养生堂领养的。
只心里说奶奶真是菩萨心肠,这么多年过去,见到与幼时照顾过她相似的人,都能动这番感情。
“秦小娘子……”
老妪喝了几口粥之后,就咽不下去了。拉着秦可卿的手,平静道:“合该老太婆命好,活到头来还能碰见你这菩萨似的女孩儿。”
她说着,拉起袖子,将一个大金镯子掏了下来,按在秦可卿手中。
“这原本是给我女儿准备的嫁妆,结果她也没这命用上。这会子家里只剩我这一个该死的了,临了了能跟小娘子认得,也就只这个能给你了。老太婆知小娘子不缺一个金镯子,只是你不收下,老太婆难以安心闭眼。”
秦可卿眼里盈满哀愁,将金镯子收下。眼看着老人家瞳孔开始发散,心知她大限将至。
握着老妪的手,看着老人家眼睛逐渐合上,脉搏也停止了。
“宝珠,瑞珠,给老人家准备的东西好像放在家里了,你们且去拿来。”
秦可卿叹了一声,道。
宝珠瑞珠怕得不行,都不敢去看了。
“奶奶,您且与咱一起回府吧,一个人呆在这怪渗人的!”
“人刚走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奶奶,您别呆在这里了。”
秦可卿见两个丫鬟小脸儿煞白,只淡淡道:“我都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甚好怕的。去吧,我不在意这些个。”
宝珠瑞珠拗不过秦可卿,并且也实在不敢继续在这呆着,只想着赶紧了事,索性赶紧从后门下了楼,坐上马车就往家去了。
看到马车离开,秦可卿打开棺材盖,从里面拿出准备好的寿衣,又给老妪仔细的擦拭完了一遍身子,费力的将寿衣穿好。
秦可卿于床边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往后清明,可卿一定给老人家祭拜烧纸。”
说完,吃力的将老妇人给抬了起来,忙了一阵,棺材板却难以合上,秦可卿只好叫来下面的粗使丫鬟。
“来帮我一起把棺材板子合上。”
两个粗使丫鬟同样害怕的不行,看到合上一半的棺材板,里面遗体枯瘦的双腿套着寿衣,竟是奶奶自个儿干的,不知道奶奶怎个胆子这么大!
内心又十分敬佩。
不过是这老人家长得像照顾过奶奶的老嬷嬷,就这样尽心尽力,跟亲子女似的处理后事,真真儿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了。
秦可卿领着丫鬟,三个人废了一番力气,总算是将棺材板给合上。
这时,宝珠瑞珠又赶了来,着急道:“奶奶,家里没见着给老人家准备的东西。咦?怎么……”
只见这边已然处理好了。
“是我记错了,那些东西原本就放在棺材里。后事已经处理好了,只待抬去葬了,也就了了一桩事。”
秦可卿因为用力过多,这会子还在微微的喘着。
宝珠瑞珠见那两个粗使丫鬟小脸惨白,心中不免一阵同情,又庆幸。
还好刚才自己没在这,否则受怕的就是自个儿了。
很快,抬棺的人就来了。
墓地已经提前准备好,只要抬过去埋了便可。
斋堂里的人见了棺材抬出去,都不禁赞叹。
“那秦小娘子真真儿菩萨心肠,竟能对这老人家做到这般份上。”
“听说是因为长得像照顾过她的老嬷嬷,如此念着旧情的人,哎,难得啊!”
“世上多些这样的人,还怕不世道清明?”
秦可卿听着这些议论声,暗暗握紧了粉拳。
……
“他妈的,这世上要是多些这样多管闲事的娼妇,老衲的斋堂就不用开了!干脆这寺庙都别开了!”
净虚寺方丈室里,住持玄照法师猛地一砸锡杖,满面怒容。
旋即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
“阿弥陀佛,老衲又犯了恶口与嗔戒,罪过罪过……”
净虚寺跟官家有关系,每年都要拨下来许多粮食,用于庙外斋堂。
并且富户们每年也会捐粮,捐香火钱。
只不过玄照一般都把好的粮食托人拿去卖了,斋堂里面用的都是陈米,煮出来的全是馊饭。
若只有这一间斋堂也就罢了,可现在那个什么秦小娘子开了一间,大伙儿就有了对比,都说那边是大白米饭,这边是馊饭,长此以往必然影响声誉!
那时不止官家责怪,民间富户也会断的功德钱,这可如何得了?
“不行,必须要让那斋堂开不下去!去把殷天佑给我叫来。”
玄照沉声说完,吃了一口红烧大肘子,擦了擦嘴角油光,叹道:“阿弥陀佛,老衲又犯了荤戒,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