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年关
返程路上,车载广播正放着怀旧金曲。
胡军握着方向盘,想起付玲今天眼里的轻蔑,又想起李辉情急之下的口无遮拦。
县城的街道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路灯把面包车的影子拉得老长。
胡军忽然踩下刹车,几个高中生正围坐在一起,其中一个穿校服的男生正笨拙地翻转烤串,像极了当年在宿舍天台偷烤鸡翅的自己。
“现在的人,一旦出了社会变化这么大。”
他对着空荡荡的车厢喃喃自语。
记忆里付玲还是那个会把橡皮借给他的姑娘,李辉也还是总抄他作业的同桌。
可今天的同学会上,学历成了刺人的标尺,成功被简化成店面数量,连曾经的情谊都裹着试探的锋芒。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李辉发来的消息:“胡军今天是我冲动了。”
胡军盯着屏幕,突然笑了。
或许变化的从来不是人,而是那些被岁月磨出来的棱角,和不得不学会的自我保护。
重新发动车子时,广播里的歌正好唱到副歌。胡军跟着哼了两句,忽然觉得没那么憋闷了。
腊月的寒风裹着零星雪粒,敲打在“有间超市“的玻璃门上。
胡军站在收银台后,望着墙上挂着的日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婚宴请帖的边角。
距离春节还有几天,网吧和烧烤店的生意愈发红火。
“小胡,账本都核完了。”
杨阿姨推门进来,羽绒服上还沾着寒气,手里抱着一摞装订整齐的账簿。
“网吧流水比去年涨了两成,烧烤店因为新添的烤羊腿套餐,利润也多了不少。”
胡军接过账本快速翻了翻,嘴角不自觉上扬道:“杨姨,您这算盘珠子打得比我还精。今年年终奖,还得劳烦您帮我包红包。”
三天后的傍晚。
清远酒店二楼宴会厅张灯结彩。
十张大圆桌铺着喜庆的红桌布,每桌中央都摆着寓意吉祥的砂糖橘和瓜子。
胡军站在临时搭起的小舞台上,望着陆续落座的员工们——网吧的网管小李正帮新来的兼职生调试投影仪。
酒店的大厨老王正给服务员们示范如何端稳热菜。
“大家先静一静!”胡军拿起话筒,声音在暖融融的厅里回荡。
“今年咱们店能红红火火,全靠各位兄弟姐妹的辛苦。”
他目光扫过每张熟悉的面孔,突然想起二年前刚创业时,店里只有自己一家人和王倩几人。
“老规矩,先给大伙发红包!”
杨阿姨带着几个员工端出红绸布盖着的托盘,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红包。
“烧烤店和网吧的兄弟,每人100块!”胡军话音刚落,掌声便响了起来。
“超市的同事每天要应对早晚高峰,辛苦更多,每人200!”
人群里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几个年轻员工已经开始盘算着要用这笔钱给老家寄年货。
待掌声稍歇,胡军从口袋里掏出一叠请帖说道:“还有件事要跟大家说。我和王倩...下个月要结婚了。”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网管小李喊着说:“胡老板藏得够深啊!老板娘是哪个?”
“这下咱们老板娘该来管账啦!”
小周举着啤酒杯,脸颊泛红地朝胡军挤眼睛。
话音未落,身旁的李辉“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瓷碗里的热汤溅出几滴,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痕迹。
“吃你的饭,这么多好吃的堵不住你的嘴?”
李辉浓眉拧成疙瘩,镜片后的目光像针尖似的扎过来。
小周脖子一缩,酒杯在手里晃了晃说道:“哥我只不过随口说说......”
“上次也不是你嘴碎,才被客人听到了差点干起来了。”
李辉扯过纸巾擦着桌布。
“你是老板请来干活的,不是请你来找麻烦的。”
李辉余光瞥见隔壁桌的员工都在偷瞄,压低声音却更显严厉道:“老板不计较陪的那一桌烧烤,你自己要清楚,这不是学校,你已经出社会了。”
小周把脸埋进碗里扒拉米饭,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李辉这不知道训过他多少回,上个月客人抱怨烤串太咸,小周当场顶嘴。
上上个月夜班时偷玩游戏,差点漏收了酒水钱。
要不是看在堂弟的份上,早该按店里规矩辞退了。
“知道了哥。”
小周闷声回应,筷子戳着碗里的羊肉。
叹了口气,他把烤茄子夹进堂弟碗里道:“你自己想清楚,不要有下次,再犯你就给我自动走?”
“你大爷的,我都不好意思面对胡军。”
小周嘟囔着,耳朵尖红得发烫。
“哥我大爷也是你大爷,小心我跟爷去告状。”
李辉嘴角抽了抽说着作势要抬手,小周条件反射地缩脖子,却只等来轻轻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你小子显着你了。”
李辉骂归骂,还是往堂弟碗里添了块最肥的羊尾油。
隔壁桌传来碰杯声,胡军爽朗的笑声混着热热闹闹的划拳声,在暖烘烘的空气里打着转。
这时胡军笑着把请帖递给离得最近的员工说道:“大伙放心,不用随礼!只要人来热闹热闹,给我们两人送句祝福就行。”
瞥见角落的王倩,她正红着脸帮杨阿姨给员工们添茶,发梢在灯光下泛着暖光。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守护的不仅是两家店,更是这群朝夕相处的“家人”。
年夜饭吃到一半,烧烤店后厨飘来熟悉的香味。
老王端出刚烤好的羊腿,油花在炭火的余温里滋滋作响道:“胡老板特意交代,这是给大伙加的硬菜!”
胡军举杯走到每桌前,听着员工们说着“新婚快乐”。
看着满厅热闹的烟火气,忽然明白:所谓事业有成,不过是身边有人相伴,身后有人依靠。
散场时已是深夜,雪花落在路灯下,像无数飞舞的金箔。
“去你的。”
转身找到自己老爸后道:“都装。”
胡军帮杨阿姨拦停一辆三轮麻木车,看着老人裹紧围巾坐进去,车尾的红灯笼在寒风里晃了晃,渐渐融进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