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哪里找到这支口琴的？”群谷问道。

　　此时的布伦南已经坐到了床上，蔡萌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心不在焉地听着，而群谷正用后背抵着门，双腿交叉，一只脚脚尖触地，看起来十分悠闲。

　　“不是我找到的，是大副里德尔给我的，他说是掉在左舷甲板上。”

　　“就是爱德华落水的地方？”

　　“嗯，但我没亲眼看到。”

　　“如果爱德华落水了，凭什么口琴还能留在甲板上？”

　　“那个地方没有栏杆，足够人掉下去，但甲板与船边缘确实有大概十五公分左右的高低差，能卡住口琴。”布伦南显得很悲伤，“……这其实是说得通的。”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群谷把口琴拿在手里，对着灯光细看。

　　他其实不太懂口琴。

　　“我拆开看过，是簧片被摔断了。”布伦南在一旁说道，“但我没有完好的部件可以替换，所以才得去找老比尔。”

　　“你也会吹口琴吗？”蔡萌好奇地问了问。

　　“我没有爱德华吹得好。”布伦南摇了摇头，“这支口琴从上船前就跟着他了，所以我希望你们遵守承诺，找到真相后把它还给我。”

　　群谷点了点头，顺便把口琴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一股口水味，有些臭。

　　他又对着光看了眼吹嘴附近，有口水附在上面干涸形成的唾液斑。

　　忍住有些犯恶心的欲望，群谷问道：“这口琴......爱德华平时很珍惜它吗？”

　　“当然很珍惜......他每次吹完收起前都会把它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还经常拆开维护。”布伦南顿了顿，“这是我十六岁时送给他的礼物，他那时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这六年来他没有一刻不把它带在身边。”

　　蔡萌从群谷手里接过口琴：“所以当里德尔把口琴带来给你的一瞬间，你就知道他遭遇不测了吗？”

　　“啊......不止是我，全船人在看到它的时候都会意识到这一点的。”布伦南别过头去，似乎又要憋不住眼泪。

　　见及此景，群谷便把他的怀疑直接讲了出来：“既然爱德华像你说的那样珍惜它，那就不可能在口琴上留下口水，除非在这口琴摔落的瞬间，他正好在用它吹奏。”

　　“那说明蹲在甲板边上上厕所就不是句真话。”蔡萌用拳头一拍掌心，“说起来那天真有海兽吗？”

　　“有是有，但那会儿我在船舱内值班，我不确定海兽的冲撞是否是和爱德华去世在同一时间发生的。”布伦南回忆道，“海兽大概是八点半左右撞上奥伯拉丁的吧？那会儿我手边有钟，所以有印象。里德尔来找我的时候已经要快十点了，随后就马上叫我去甲板上参加葬礼。”

　　“你去了吗？”

　　“当然去了，我怎么能不见那孩子最后一面？”悲伤的情绪已经完全从这汉子的脸上溢了出来，“但我还是没能见到。”

　　“也就是说，爱德华的尸体并不在葬礼上？”群谷试探性地问道。

　　“虽然说是海葬，但已经落到夜里谜洋的尸体怎么可能再被捞回来呢？更何况还有海兽环伺。”布伦南轻轻摇了摇头，“再说了，把在水中溺亡的死者再往海里抛一遍，实在不太好吧？我想爱德华本人肯定不会赞同的。”

　　“所以，其实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全凭大副一张嘴，和船长一支笔是吧？”群谷搓了搓手，“那这里面的问题可是多了去了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布伦南沉浸于悲伤中，也没再关注群谷说了什么。

　　于是他便走过来拍了拍水手的肩膀，让这大汉听到自己作出的承诺：

　　“我向你保证，爱德华虽然在谜洋长眠，但一定不会死于谜团。”

　　说完这些话，群谷便把口琴收进背包，带着蔡萌离开了克雷特兄弟的房间。

　　“现在去哪儿？”蔡萌问道，“我们目前知道甲板有可能不是第一现场，还有吗？”

　　“没有了，线索很有限。”群谷耸了耸肩，“不如先去找老比尔把支线做一下？”

　　“你知道老比尔在哪儿吗？”蔡萌翻了个白眼，“好像也没听你问那哥们啊。”

　　“用不着。”群谷笑了笑，“我大概知道老比尔在哪儿。”

　　七转八转，群蔡二人又来到机舱附近的一间轮机办公室外。

　　蔡萌懒得问群谷为什么来这儿找老比尔了，反正他肯定有他的道理。

　　这一次门完全没锁，两人随手敲了敲门，便直接推门而入。

　　一个胡子拉碴但满面红光（可能是被热的）的老头正坐在办公室地上鼓捣一堆乐器零件，他的双手已是被油污覆盖。

　　目力所及的地方，整间办公室内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包括让人坐的椅子上也放着一支萨克斯，怪不得这老比尔得坐在地上。

　　“你们有什么东西要修？”老比尔眼睛也不抬，都没看来人是谁，“先说好，钢琴我不修，他妈的......上次有个家伙非要把钢琴往我这儿推，说没钢琴这辈子就没活头，把我门框都给挤裂了，要不是看他弹得好......”

　　群谷将口琴递到老比尔面前。

　　“嗯？这不是......”老比尔猛地抬起头来，“爱德华的口琴？怎么会在你们手上？你们是这班的乘客吗？”

　　“我们是布伦南的朋友，他托我们来拜托您帮他把弟弟的遗物修一下。”群谷平静地回答道。

　　看起来老比尔平时都宅在机舱里，根本不出门，除了那些老船员以外一个人也不认识，还把玩家当成了乘客。

　　不过也是，乘客的流动量本来就很大，就算老人家记不得也情有可原。

　　“布伦南这小子......你们可得多安慰安慰他......”老比尔嘴里嘟囔着，接过口琴，“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不容易啊，接下来的日子希望他撑得住吧。”

　　他站起身，慢吞吞地走到墙角，打开一个灰扑扑的箱子，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式各样不同的口琴备件。群蔡二人只等了没几分钟，老比尔就把修好的口琴交还到了他们的手中。

　　“嫌脏的话，角落有水池，你们自己给它洗一洗。”老比尔重又坐下来，“我还有东西要修呢。”

　　群谷看着自己也沾上油污的手，无奈地道了声谢，往水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