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仁怀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殷勤了：“知我者雅晴也。”

　　他转到沙发前坐下，握住妻子的手，

　　“是这么一个事，卫生局梁局长的外甥卞老板负责健康学院实验楼工程建设，他知道你们在审计......”

　　随着何仁怀的讲述，雅晴的表情逐渐凝固。

　　当听到“高抬贵手”四个字时，她猛地抽回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我说从我一进门你就这样殷勤，原来是为了说情！”雅晴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抖，

　　“这个办不到！我们维护的是国家资金的安全，守护的是人民的钱袋子！”

　　何仁怀急忙起身想拉她的手：“雅晴，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雅晴后退一步，眼中闪着寒光，

　　“那个卞景真是不是大腹便便，戴着金戒指？今天他还试图贿赂老赵20万！”

　　何仁怀脸色瞬间煞白：“什么？这......我不知道......”

　　雅晴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拨通了马处长的电话：

　　“马处，我是雅晴。有个重要情况需要向您汇报......”她边说边走向书房，重重地关上了门。

　　何仁怀站在原地，看着书房紧闭的门，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星期二，罗处长才拿着新的设计变更联系单来到审计局。

　　一进门，罗处长就忙不迭地道歉，借口工作忙云云，然后指着变更联系单说：

　　“我问过下面的人了，做法确实不是原有建筑做法基础上增加50mm厚水泥砂浆找平层，

　　应该是在原地下室顶板建筑做法基础上增加50mm厚水泥砂浆找平层，

　　还是你们搞审计的专业啊，”他的态度十分“谦虚”，

　　“因为楼板厚度增加，地下室顶板和楼板之间增加了将近50mm的高差，

　　所以只能用增加找平层的方法解决。”

　　无论什么原因需要找平，用50mm厚水泥砂浆本身就不合理。

　　勘查现场是必不可少的审计程序，为避免引起建设单位的注意，审计组清晨六点多就来到了施工现场。

　　手头现有设备简陋，雅晴和老赵进行了现场实测再结合多年的实践经验，

　　推断结果是施工方挖土标高控制不合理，导致基层不平整，

　　而非建设单位所谓的“楼板厚度增加”，用工程变更联系单的形式对地面做法进行变更。

　　审计组的公函发出后不久，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坚定的氛围。

　　雅晴正埋头整理着核减造价的依据材料，突然手机“叮“的一声响起。

　　她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谷锋发来的微信：“方便电话联系吗？”

　　雅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一时有些恍惚。

　　自从那次刮擦事故后，他们除了去保险公司必要的联系外，几乎再无交集。

　　偶尔在朋友圈里互相点赞，就像两条平行线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她犹豫片刻，还是走到走廊尽头，拨通了谷锋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谷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像大提琴的弦音般在雅晴耳畔轻轻震动。

　　“好久没联系了，你...还好吗？”雅晴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我很好。”谷锋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你呢？审计工作很忙吧？”

　　雅晴靠在窗边，望着楼下匆匆而过的人群：“嗯，还好。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谷锋的声音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是这样的，你们以前审计处的陶静，她老公高志明和我是法学院同事。

　　今天他找到我说，那个承包实验室工程的卞老板是他小学同学...”

　　雅晴的背脊瞬间绷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如果你是要替他们求情，那就不必说了。”

　　“不，你误会了。”谷锋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我不是来说情的。高志明和陶静的人品，我很清楚。我只是想提醒你...”

　　他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我们只接触过两三次，他们都能找到我这层关系，

　　可见他们对你们审计组的调查已经很深入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雅晴身上，她却感到一阵寒意。

　　谷锋的话像一记警钟，让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远超想象。

　　但与此同时，一股暖流又从心底涌起——这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男子，竟在这样的时刻特意来提醒她。

　　“谢谢你...”雅晴的声音有些哽咽，“真的非常感谢你的提醒。”

　　挂断电话后，雅晴在窗前站了很久。

　　远处，一群白鸽掠过学院办公大楼主楼的屋顶，在蓝天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马处长的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的瞬间，雅晴看到马处长正在和老赵讨论着什么。

　　她轻轻敲了敲门框：“马处，有个新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稀少。雅晴收拾文件的手不自觉地顿了顿，抬头看向马处长凝重的面容。

　　“大家最近下班尽量结伴而行，注意观察周围环境。”

　　马处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有任何异常情况，立即报警并通知我。”

　　小李推了推眼镜，强作轻松地说：“马处，您别太担心，我们审计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老赵也笑着附和：“是啊，咱们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办公室里的平静就被彻底打破。

　　当老赵推门进来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他的右眼蒙着厚厚的纱布，嘴角还带着淤青，走路的姿势明显有些蹒跚。

　　“老赵！你这是怎么了？”雅晴第一个冲上前扶住他，声音里满是震惊。

　　老赵摆了摆手，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碰触着眼角的纱布：“昨晚...我刚停好车准备乘电梯上楼，突然就被人从背后蒙住了头...”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赵继续道：“他们把我按倒在地，拳打脚踢...还说'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好处叫你装清高'...”老赵苦笑一声，“听声音大概有三四个人。”

　　雅晴的手紧紧攥着文件夹：“你报警了吗？”

　　“报了。”老赵叹了口气，“派出所和小区保安查了监控，但...”

　　他摇摇头，“那个角落正好是监控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