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城城东的居民最先感受到浩浩荡荡的动静。
普通老百姓消息不畅，虽然能认出领头那匹高大白马上的少年是言安，但不知道其意欲何为。
最后只有一句悠长而又悠长的感叹——
“生子当如言则成啊！”
消息稍微灵通些的富商巨贾倒是很快知道了大概原委。
言安也有特地放出风去，再加上动静这么大，很难瞒住有心人。
武卫、锦衣卫、刑部哪都不缺少身份背景复杂的选手。
所以，望着声势浩大的武卫、锦衣卫直奔城外，这帮富商也不禁感叹……
“竟是要去马踏江湖？！而且又是这位言千户督队。”
“武卫果真不容挑衅，听闻程武神已经下令，要严惩所有牵涉赈灾案的势力。”
“没想到连江湖门派也没准备放过，要再次踏碎天下江湖武者的脊骨么？”
“……”
此时此刻，单是富春楼里便有不少雅室内正谈论言安这次高调出京。
有人当先点评：“这位武神公子是个妙人呐，把渭城上下搅得不得安宁，拍拍屁股直接走了。”
不过马上就有人反驳：“你我不是挺安宁的么，有武卫督办，这次锦衣卫办事比以往温和得多。”
“那是你我，内城的公侯、世家大概从前晚就睡不好觉了。”
“听闻汝宁侯府已经被锦衣卫的谍子盯住了，查抄怕是就这两天的事了。”
“传闻林国公府也被盯上了，这可是开国二十七国公之一啊……”
有人幽幽的打断：“岂不闻武神一怒如圣天子，伏尸千万，流血万里！”
赈灾案发展到现在，能在富春楼雅室听曲的达官贵人心里基本都清楚……
这已经不是什么赔礼道歉的事情了，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不过，眼下这些还有心思在富春楼指点江山的达官贵人实际都在看戏。
之前渭城各方各种派系、势力忽然上头，不管不顾的针对武卫，是为好戏开幕。
如今武卫全面反击，要严惩各方，是为好戏渐入佳境。
………
同样是富春楼内，七公主吕瑜正在听手下人的详细禀报。
“有完整的5支武卫百户。”
“锦衣卫那边是北镇抚司千户陆展麾下的5支百户，还有一应谍子。”
“实际上另有少量仆从军和下人跟随……”
“推测，言安这次离京的时间不会短。”
身为公主，吕瑜到底是讲究人，被言安点破了马老的暗中跟随后，就没再让马老去盯着言安。
所以这次获得准确消息的时间要比以前晚一些。
听完手下人的禀报，吕瑜看向老神在在的马老：“马老，您怎么看？”
马老当然不吝啬分享自己的看法：“很果断，激流勇退，远离风波，目光长远。”
“如我所料不差，言安应该已经获得于进这个低调了十多年的千户的全面支持。”
对马老的点评，吕瑜能理解也认同，懿阳侯府满门抄斩的连锁反应很汹涌。
过去这一天多里，渭城外城还好，内城几乎人人自危。
不问可知，只要跟赈灾案沾边的达官贵人的首要仇恨目标只会是言安。
言安人在渭城，必会不堪其扰。
但，吕瑜意外于马老的推测：“马老为何会推断则成已经获得于进的支持？”
马老解释：“武卫百户稳定就职后几乎无欲无求，能让他们跟去马踏江湖，小姐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吕瑜也没有纯粹天真，很快双眼发亮的讲说：“副千户官职！”
“明白了明白了。”
“果然，我又一次低估了则成的智慧，他加入武卫尚不到一旬，竟能让于进如此支持，委实厉害！”
马老欣然点头，他见得多，自是能一眼看透背后的关键。
如果没有于进的全面支持，即便百户们知道参与赈灾案有好处，但也很难乐意跟着言安去什么追责江湖。
须知，时至今日，武卫南西北三司也没有百户下场，唯一一次是抄灭懿阳侯府时有百户参与，也是副指挥使下的令。
………
此时此刻，渭城某方松散联盟势力同样在讨论言安。
“他倒是跑得挺快。如若再过几天，定能让他知道什么叫四品之下皆蝼蚁！”
“可怜懿阳侯，什么都没做，就被当成靶子直接赐死了。”
“是我们低估了于敬中，这个资格最老的武卫千户，沉寂十几年，一朝亮相便令人措手不及。”
“查，务必探查清楚，于敬中为何会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言安！”
“这种只知道明哲保身的老滑头居然会下场，哪根筋搭错了？”
在一片吵闹声中，一个几乎坐在黑暗中的人影忽然低沉出声：“多说无益。”
随着此人开口，偌大的房间内飞速安静下来。
继而有人直言：“他以为现在离京是远离风波，殊不知渭城本就是他的护身符。”
有人附和：“不能让他入四品，如果他真成了武神，恐需再蛰伏十代，届时恐再无时下良机！”
黑暗中的人影再度出声：“我提议各出钱粮，择日格杀！”
“附议！”
“附议！”
“……”
如果言安能知道这方松散联盟势力的内部议论，便会知道这正是他想钓出来的鱼。
因为他们当前的主要目标是直接针对言安本人。
而吕瑜嘴里那方比较明确的半步武神势力，主要针对的是武卫。
要不是林山话太多，要不是言安感知力惊人，他其实也没法分清。
毕竟这方势力藏在下面浑水摸鱼。
而且，最近几天围绕着武卫发生的各种事情中，言安一直算不上主角。
前有西司赈灾波折重重，后有北司百户、东司林山身亡，他言某还好端端的，跟他们争不了一点主角光环。
…………
…………
言安此次行走江湖的目标还是很清晰的。
他计划领着武卫简单探访渭城附近500里内，大大小小合计29个江湖门派。
此外，覆盖范围刚好能囊括河西河东两大行省的治所府城。
这个距离也是言安提前计划过的……以白马的极速，无论在哪，一个时辰内必能赶回渭城。
此时，浩浩荡荡的千余骑已改为缓行。
陈文忠、叶立峰、徐雨、锦衣卫的几个百户都骑着马来到了言安的白马旁。
言安开诚布公的表明安排：“我的态度是让这些门派……‘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通告第一家门派，另，盯着点具体动静。”
锦衣卫的百户们当先应声：“是！”
简单说了安排，随后就是为缓解赶路过于乏味的闲聊。
随着一行千余骑愈发远离渭城，众人能看到的景象也逐渐荒凉乃至荒芜。
尽是一种仿若没有人气的沉闷土色。
安静得都有种死寂感。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不知道是人还是兽的骨头，白、枯。
队伍内部也不由愈发沉默。
放眼看去，仿佛生机已逝，言安近乎下意识的感叹出声：“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不小心剽窃出丞相的诗词，顿时让跟在言安身边的几人不禁叹气出声。
事前都有听说天灾，但久居渭城，并无太多实感。
眼下亲见后又听到言安发出这般感叹，委实不免长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