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海面试结束后直接回了营业部，将每天的日常工作完成，然后便擅自给自己下了班。

　　反正营业部暂时没有负责人，秦慧君也没有任何要管他的样子，虽然自己并不敢说百分百一定会被调走，但这边岗继续站下去的意义也实在不大了。

　　他本想找个安静的场所好好看一些信贷相关的教学视频，但不知为何，当他坐上网约车时，脱口而出的目的地却是中央广场。

　　秦志朗不久前跟齐海说过，他几乎每天下午都会抽空去在中央广场附近给人画画。

　　“如果白天电话我没接，那我多半是在给人画画，把电话静音了。”

　　或许是天气好的原因，中央广场此刻天上地下都是熙熙攘攘一片，风筝密密麻麻的飞成一片，地面上各种年龄段的群体做着各自的事。

　　齐海本以为可以跟上次一样，一眼就能找到那唯一一个画画的，等他定睛一看却被吓了一跳。

　　这里居然多了好多收钱画画的！

　　他只能屏息凝眸，好一会儿才看到了秦志朗颇具流浪气息的背影，便立刻赶了过去。

　　所幸，秦志朗并未如那日一样，有一堆人围观之余，还肩负着给人现场作画的重任，分心不得。此刻他只是自己一个人拿起画笔在画布上随意涂抹着，并且显然这幅画已经接近收尾。

　　画布中，小男孩用力扯着风筝线，一对眼睛被阳光晒得难以睁开，却仍然不肯放弃的看着自己风筝的方向，双唇紧紧抿着，嘴角有着一丝他自己未曾察觉的弧度，坚毅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欣喜。

　　齐海不懂艺术，对于什么抽象画甚至更潦草的表达艺术一窍不通，但他至少看得懂画的像不像，好不好看。

　　“秦总，想不到你不需要模特也可以画的这么好。”等了一会，见秦志朗将画笔搁置在一旁后，齐海总算敢鼓掌，发出赞许的声音。

　　秦志朗身后的“突然袭击”有些吓到，回头看见齐海后，忍不住笑道：“哎呀齐老弟，你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哈哈哈，这不是看你刚刚还在作画，要是打扰到你了，你手一滑，这幅画岂不是就毁了，多可惜！”齐海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手滑是有可能的，但毁了这幅画嘛倒说不上，就算手滑了，也是可以用其他方法挽救回来的，这个齐老弟你就不懂了吧？”秦志朗咧嘴一笑，“比如重新构造光影啊，修改构图啊，用其他景物覆盖之类的，都是特别常见，也是所有画画的人都学过的技巧。”

　　“有些大师就会有更进阶的一些办法，比如我的老师有时候喜欢用小刀去刮这些呲痕，那样的话就会有一种闪电的质感。大师的《呐喊》，就是那个著名的《呐喊》也用到过这种技巧，不过并不是因为画呲了才补救的，哈哈哈。”

　　他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起来：“我自己也曾经有过这种状况，不过我当时......”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露出一丝转瞬即逝的哀伤，旋即挠了挠头，向齐海笑道：“哎呀哎呀，不好意思齐老弟，光顾着说这些没用的了，你今天来这边办事的吗？工作也是不容易啊。”

　　“没有没有，我最近工作懈怠得很，今天就是过来找你的，给你打电话没接，就想起你之前说的，便直接过来了。”

　　齐海并不想深究秦志朗的【回忆起过去而悲伤】究竟是什么往事，有些事自己就算知道，别人不想说那就最好不要问，人与人之间通常需要这种默契。

　　也不等秦志朗接话，齐海接着开口说道：“我过段时间可能要调动，不在营业部做客户经理了。”

　　秦志朗疑惑道：“看你的表情，不像是被贬了，这么说来，那个要坑你的领导看来是倒台了？”

　　齐海点了点头，笑道：“是啊，多亏了秦总你的帮忙，又是帮我撑业绩，又是帮我套话录音什么的，可以说没秦总你，我早就从齐经理又变回齐柜员，甚至齐保安了！”

　　“哪里哪里，都是应该的，当初要是没有你，我不过就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天为被子地为床的臭要饭的，这些都是应该的，至于钱什么的，我还是那句话，有一半是你的，你随时可以来取回去。”秦志朗拍拍齐海的肩，认真道。

　　他倒不是真的视钱财如粪土，但是对于自己偶然好运得到的巨额财富，他坚信应当以一种更理智的态度来对待。

　　齐海心知钱这个话题讨论下去必然没完没了，秦志朗的这份心意他知晓就好，作为万不得已时的最后一条路就够了，连忙摆手，将话题扯回：“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会去贷款的岗位，也姑且算是升职了，哈哈，不过今天我过来，主要还是想跟秦总你说另一件事，这件事也与你有关，与其说是说事，不如说是向你征求一个意见。”

　　秦志朗见齐海难得一脸严肃，目光之中还带有关切之意，心知此事重要，立马正色道：“齐老弟不用客气，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我们两个不用那么多顾虑。”

　　“秦总上次给我画的那副画，还记得吗？”齐海将身子凑上前，表情谨慎，小声问道。

　　“当然记得！不过那幅画画的不太好，一来很久没动笔，二来时间太赶了，齐老弟要是觉得挂在家里不好看，我下次好好准备，认认真真的给你画上一幅！”

　　齐海通过读心术，知晓秦志朗这份说辞乃是出自内心最纯粹的好意，感动之余，更是对自己接下来的言语措辞小心翼翼，生怕触及他不愿回想的部分。

　　“那幅画画的特别好，但是我有一件事瞒着你，你不要怪我。”

　　“哪里的话，瞒了就瞒了，你又不会害我。”秦志朗爽朗一笑。

　　“那幅画有家画廊特别喜欢，他们开了个价，我给卖了。”齐海吸了口气，收起内心的一丝惭愧，直视着秦志朗的双眼，淡淡说道，“那个买主是本地一个特别出名的画家，他们想让我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齐海这番平淡无比的话好似魔咒一般，脱口而出的片刻，秦志朗似乎陷入了短暂的凝固当中。他试图将脸上僵住的笑容舒缓三分，面部肌肉却只是抽搐了几下，终究是没有恢复平静，原本精神饱满的清瘦面颊此时在阳光下，被映衬出了几分久违的沧桑。

　　“哎......”

　　秦志朗的一声叹气，既道出了他的无奈，也让齐海的心被揪住了。

　　齐海能够读心，但他并不喜欢频繁的使用这个能力，尤其是对于自己的友人。

　　但他此刻却主动选择看见秦志朗内心深刻的情绪。

　　【对自身命运的无奈，感叹自己逃避行为的幼稚和天真】

　　“齐老弟，介绍我给他们认识这件事，你能帮我拒绝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