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都给我让开”

　　梅琳娜的声音急切，却被淹没在更汹涌的咒骂声中。

　　“你们这群疯子！”

　　瑟琳娜默默护在她身边。

　　被贪婪与恐惧煽动起来的暴民，是这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生物。

　　嗡——。

　　众人哄闹间，地下城入口处那块巨大的告示牌，却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阵光芒。

　　光芒并不刺眼，但带来的效果却格外明显，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告示牌……又更新什么东西？”

　　人群的注意力被瞬间转移，松开了围堵的阵型，开始向着告示牌的方向涌去。

　　【僵尸模式，今日公测！】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个醒目到让人心悸的大字。

　　“僵尸、模式？”

　　一个冒险者下意识地念了出来，语气里充满困惑。

　　告示下面，浮现出更为详细的规则说明。

　　【规则一：冒险者从此刻起，进入地下城将可以从“冒险模式、无尽模式、僵尸模式”三种模式中三选其一。】

　　【规则二：在僵尸模式下，冒险者将以僵尸形态进入其他冒险者的关卡，唯一目标：击杀关卡内的所有冒险者。】

　　【规则三：冒险者僵尸成功击杀正常冒险者，即可夺取其在本关卡获得所有卡片，并掠夺其背包中的卡片。若僵尸玩家被击杀，则掉落自身全部所得。】

　　“……”

　　死寂。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哗然。

　　“我的天！还能变成僵尸？”

　　“输光了还能翻盘，去抢别人的！这太刺激了！”

　　一个黑眼圈赌徒双眼放光，脸上写满了兴奋。

　　“刺激？这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你没看懂吗？以后我们遇到的每一个智慧僵尸，都有可能是我们身边的某个人！”

　　“我们还能相信谁？”

　　“我的队伍昨天就差点团灭，难道是别的冒险者干的？”

　　恐慌与猜忌，如同病毒一般，在人群中飞速蔓延。

　　有人兴奋于这种全新的、充满血腥味的规则。

　　有人则恐惧于那无处不在的背叛可能。

　　信任的基石，在这一刻，被这几行文字彻底砸得粉碎。

　　“瑟琳娜……”

　　梅琳娜转过头，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

　　“告示上说的僵尸模式，所以艾伦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僵尸”

　　“他娘的！”

　　戈林终于反应了过来。

　　“这一切都是那个狗日的地下城主搞的鬼！艾伦那小子是被坑了！”

　　“艾伦！”

　　梅琳娜猛地推开身前还在议论的人群，朝着刚才艾伦所在的地方冲去。

　　当她们三人拨开人群，回到那片空地中央时，却都愣住了。

　　那个破旧的麻袋，还扔在地上。

　　地面上，只有一小滩暗红色的血迹。

　　原本应该躺在那里的艾伦，却消失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人呢？”

　　抓来艾伦的矮人战士茫然地四处张望。

　　瑟琳娜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着地面。

　　没有拖拽的痕迹。

　　没有挣扎的迹象。

　　只有一对血淋淋的脚印延伸向远方，渐渐模糊消失。

　　“不用找了，艾伦是自己离开的。”

　　空地上的骚动并未平息，反而因为规则的公布，演变成了更激烈的对峙。

　　人群泾渭分明地分裂成了两派。

　　“这是个陷阱！一个让我们自相残杀的阴谋！”

　　一个较为年长的冒险者高举自己的长剑，吆喝起来。

　　“今天的队友，明天就可能是在背后捅刀子的僵尸！这样的地下城，还有谁敢进？”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边就传来一个尖锐的反对声。

　　“我看这是好事！”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年轻冒险者，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

　　“凭什么那些运气好的家伙能一直赢？我们输光了一切，就活该去死吗？”

　　“现在有机会翻盘，有机会把失去的全都抢回来！这才是公平！”

　　“公平？”

　　老战士气得笑了起来。

　　“把人变成怪物，去猎杀同类，你管这叫公平？”

　　“我管这个叫机会！”

　　刀疤寸步不让。

　　“总比像条狗一样，被淘汰出局要强！”

　　“你这是自甘堕落！”

　　“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争吵声越来越大，空气中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

　　“够了！”

　　刀疤猛地推开身前的人。

　　“跟你们这些胆小鬼没什么好说的！”

　　他身后几个看起来同样桀骜不驯的冒险者，也跟着蠢蠢欲动。

　　“想当猎物还是想当猎人，自己选！”

　　“你找死！”

　　年长者的耐心终于耗尽，他怒吼一声，直接一拳砸了过去。

　　砰！

　　刀疤应声倒地。

　　场面彻底失控。

　　支持两方的冒险者们瞬间扭打在了一起，拳头、脚、甚至有人拔出了武器，但很快就被更多的人压倒在地。

　　这是一场毫无章法的混战。

　　怒吼声、咒骂声与骨头碰撞的闷响交织在一起。

　　“俺去帮那老家伙一把！”

　　戈林看得热血上涌，抡起拳头就要冲进去。

　　瑟琳娜再次按住了他。

　　她的眼神冰冷，扫视着这场闹剧。

　　“然后呢？”

　　“让他们所有人都恨上我们？”

　　戈林一愣，拳头僵在半空。

　　这场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老战士那边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大多是经验丰富的老手，配合默契，很快就将刀疤那群乌合之众打翻在地。

　　“看到了吗！”

　　老战士一脚踩在刀疤的胸口，环视四周。

　　“这才是团结的力量！”

　　“我们绝不向这种邪恶的规则低头！”

　　周围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叫好声，但更多的人，眼中却流露出复杂的思索。

　　这场胜利，似乎并没有说服所有人。

　　……

　　地宫。

　　水晶球映照着那场刚刚平息的闹剧。

　　“主人。他们……似乎并不喜欢您赐予的‘机会’。”

　　僵王博士巨大的头颅在玻璃罩中晃了晃，绿色的脑髓液冒出几个困惑的气泡。

　　“反对的声音，暂时压倒了赞同的声音。”

　　“当然。”

　　陶易坐在石座上，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球中的景象，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在公共场合，道德和秩序总是能赢得掌声。”

　　“这不代表人人都爱听掌声。”

　　僵王博士的逻辑有些跟不上。

　　“可是这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博士。”

　　陶易从石座上站起，缓步走到水晶球前，手指轻轻点在那个获胜的老战士影像上。

　　“这恰恰是计划的一部分。”

　　“你以为，真正能蛊惑人心的，是狂热的口号吗？”

　　他摇了摇头。

　　“不是。”

　　“是深夜里，当你在休息区输光最后一张卡片，穷困潦倒，被所有人嘲笑时，脑海里悄悄浮现出的那个选项。”

　　陶易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恶劣的弧度。

　　“他们今天可以义正言辞地拒绝。”

　　“但当他们独自一人面对绝望时，那个写着【僵尸模式】的按钮，就会变成全世界最甜蜜的诱惑。”

　　“嘴上说不要，身体和手指，可是很诚实的。”

　　僵王博士似乎明白了什么。

　　“桀桀桀……我懂了，主人！”

　　“真正的选择，从来都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的！”

　　“没错。”

　　陶易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背过身，不再看水晶球里的画面。

　　“现在，他们只是在争论一道菜好不好吃。”

　　“等第一个饥肠辘辘的家伙，偷偷尝了一口，并且活了下来。”

　　“到那时，你再看看，还有多少人能守住自己那可笑的底线。”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地宫中回响，带着一丝冰冷的期待。

　　“我们只需要对地下城施加一点点的改变，然后静静地等待……”

　　“等待第一个背叛者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