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门前死战,无边深渊
海底遗迹深处,风浪暂歇。
队伍在残垣断壁间扎下临时营地,算是喘口气的机会。
姜仁却不肯歇,趁这片刻功夫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心神沉入体内,仿若一枚石子落入深潭,层层沉下。
归墟之囊凝出的那一缕水元,在丹田中缓缓游走。
轻盈得像雾、像烟,明明有形,伸手去捉,却像握风。
这东西,并不听话。
姜仁心里清楚,不是水元太玄,是自身修为不够,压不住。
归墟之囊能吞妖丹、炼死气,算得上是一座不知疲倦的水元炉。
可炉是炉,人还是人。
元气虽进得体内,却未真正为己所用。
念头才动了一下,那团水元便如狼见血,扑将上来。
水中带火,风助火威。
一时间气血翻涌,经脉灼热得像灌了滚油,五脏六腑全在跳脚,直冲得差点岔了气。
姜仁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眉头皱了皱,咬着牙慢慢压下。
神变之路,原来是这么条道。
队伍一步步往下,脚步未曾歇停。
四下是越来越粗粝的残垣断壁,壁画愈发笔触潦草。
似是匆匆刻下,线条跳脱,透着一种原始的癫狂。
画中所绘,多是先前见过的海中遗族模样。
祭坛高筑,血流成渠,仿佛在献祭某个不知名的存在。
可那神像轮廓模糊,形貌扭曲,怎么看都不像正经神灵,倒像是疯子画的梦魇。
前方的通道渐宽,尽头横亘着一道石门,高约数丈,纹路繁复,一丝不苟。
久经海压,依旧未崩,古意森然,不怒自威。
这一片……静得过分了。
姜仁眉头微皱,心神感应忽有震动,如同水面轻荡。
猛地睁眼,低声道:
“有东西。”
石定山听得分明,手一抬,众人止步,自己却稳稳踏前。
刚一脚落地,石门处忽起异象。
杀机如山洪破闸,扑面而来。
不是一头,是两头!
一头巨兽如山,通体湛蓝,形貌与先前那头海上斩落的死兽有七分相似。
只是没那般死腐,身上反透着股澎湃水意,仿佛从海眼中爬出。
周遭水流竟随它意动,盘旋翻卷,凝成水刃、流矛,来时无声,却尽是杀机。
而另一头……不像是活物,更像是某种意识的残留。
无形无状,隐于残壁断柱之间,若有若无,如遗迹本身投下的阴影。
每当浮现,整片遗迹的能量场便剧烈震荡,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收拢。
将众人困于其中,细细剥魂蚀骨,不紧不慢,却叫人胆寒。
姜仁立于后方,眼神沉静,指尖却捏紧。
这是货真价实的神变级战力,而且不止一头。
石定山沉声一喝,迎面挡下死兽怒爪。
身形微晃,却如老松临风,纹丝不倒。
一刀逼退凶兽,他退至众人前方,面无表情,眼中却已有雷光隐现。
不等喘口气,便与两位将军并肩再上。
这是场没理好讲的硬仗。
遗迹原就逼仄压抑,如今杀机骤起,空气都像凝成了水。
石柱应声而断,千年浮雕在能量风暴中碎成尘土。
地面震颤时,人心也跟着一跳一跳,仿佛谁在胸口擂鼓。
死兽庞如铁山,卷水成涛,横扫千军;
那虚影则如幽魅,倏忽于残壁之间,每动一次,遗迹阵纹便隐隐发光,杀机藏于虚实之间。
石定山横刀而出,雷霆轰鸣,刀光劈水而下,连海底都亮了一亮。
一刀刀剁在死兽那张破皮烂肉的躯壳上,电闪雷鸣,焦糊味起。
旁边那将军控水如绳,术法连阵,硬生生将那怪物圈进水牢,步步紧逼。
第三人枪似游龙,在断瓦残垣间穿梭自如,枪枪狠辣,专挑敌手死角捅,宛如鬼针刺魂。
三人都是老油子,手段尽出,不惜燃起气血之火。
那是拼命的法子,焚本命换生机,不给自己留退路。
只是对面这两个怪物不讲规矩,也不知疼。
它们借遗迹之势,每动一招便山崩海啸,反倒打得游刃有余。
每一轮对撞,都伴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听得人心头发冷。
镇海司的兵卒早知插不上手,只得远远围守,伺机而动。
姜仁未动,却站得笔直。
不看别的,只盯那两头守护者,死死盯着,像猎人盯住了獐子。
体内,归墟之囊早已翻涌如沸。
这是平生所遇,最适合吞炼的两口“神变之食”。
廊道震响,杀声如潮,碎石横飞,搅得四周水体浑浊不堪。
三位老将手段尽出,与那两头神变怪物死缠烂打。
没有巧招,也无余地留情,只是拳对骨、刀撞鳞,一场彻头彻尾的硬仗。
石定山一刀一脚,身如铁塔,雷霆开道,挡者披靡。
奈何那死兽皮厚肉实,借水卸力,四肢八爪,缠斗起来宛若溺海斗鳄,稍不留神便难顾全。
果不其然,只一个闪失,一爪如山砸来。
石定山刀起便挡,虎口迸血,整个人却如炮弹出膛,砸向身后那座封闭的古门。
众人原以为那石门是镇压千年的玄门古构,不想竟是中看不中用。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尘石迸溅,石门竟应声洞开!
那之后,不是金殿玉宇,不是圣坛灵光,甚至连一缕风都没有。
只是一口……深坑。
不是寻常意义的坑。
坑如伤痕,参差如裂口,深不见底,似从太古被神明生生撕出,留在人间的一道创口。
其内黑暗如墨,浓得化不开,连水流至此都凝滞不前,如被冻住一般。
仿佛一只张开的深渊巨口,寂无声,却藏着能吞尽天地的冷意。
石门轰开那一刻,脚下岩台忽地传来碎响,如雷轰耳。
整座台地仿佛被什么无形大手一把撕裂,崩断、倾塌,一块块往下沉去。
紧接着,那大坑中猛地涌出一股吸力。
无形却实在,暴烈得不像话。
就像龙吸长江,海妖吮月,裹着万钧之势,将周遭的一切都吸向那黑洞洞的大口。
碎石、水沙、断柱、残骸,乃至众人。
那吸力快得没有余地反应,猛得让人失了重心。
整个人连带着水流一起被卷起,如落叶入潮,挣不得,逃不掉。
姜仁哪怕水性极好,周身水甲激荡成声。
在这沛然莫御的力量面前,也不过是半叶扁舟,随风转舞。
只觉眼前天旋地转,四野皆黑,连叫喊声都被抽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沉寂。
然后,整个人,便被那口无光的深渊吞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