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周掌柜焦急不安的等待白玉堂的时候,大概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已经运起轻功飞回客栈的白玉堂转而骑着一匹马走了回来。
虽然金陵城现在没有京城那么规矩森严,但是除了那些勋贵子弟之外,等闲人家谁敢在城内骑马?就是撞到人也不是什么小事情!
因此周掌柜震惊的看着白玉堂,急忙上前低声道:“你疯了你!从哪儿弄来这……”
周掌柜说着一时语塞,只因低头一看,就算是周掌柜对马没什么了解,此时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只因这马生的果然神骏,脖子上一圈鬃毛在阳光下毛尖儿隐隐的泛着金光!
如此骏马,一眼就能看出身份不凡,怪乎这一路行来竟也没人敢上前阻拦。
因此周掌柜也有些狐疑的看向白玉堂,也是老实的不敢说话了。
白玉堂却也不介意,只是对他道:“跟上。”
随后竟是直接骑着马就朝着甄家的方向走去,吓的周掌柜一阵惊疑不定,最后一咬牙也只能跟上去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反正情况也不会再坏了!
于是周掌柜提心吊胆的跟在白玉堂身后一并又走到了甄家门前,然后紧接着发生的一切登时吓的周掌柜差点儿就给白玉堂跪了!
只见白玉堂到了甄家门口之后,两人定睛一看,那何管家果然还没走,受这么多人的钱一时间那是那么快的事情?
于是白玉堂大叫一声,正在和何管家想办法攀谈两句的众人都是回头看去,只见白玉堂骑在马上,见众人看了过来,便是狞笑一声,脚下一踢马腹,居然直接纵马撞了过来!
四下里顿时乱作一团,只见白玉堂纵马在人群之中不断的横冲直撞,金玉狮子也撒了欢儿的踢踏,人群瞬间一哄而散!
“我让你们排!让你们花钱买!排啊!买啊!”
白玉堂挥舞着马鞭驱散了人群,同时不断的冲四周的众人大声呵斥着,四周众人虽然退闪开来,但是却不舍得走,依旧远远的看着。
何管家一看这还了得?这点儿韭菜全都让白玉堂给赶走了自己还吃个屁啊!
于是何管家也怒了,上前对白玉堂大声呵斥道:“何方狂徒!敢来我们甄家撒野来了!”
白玉堂这才回头看向他,又是一声狞笑:“只顾着抽马,忘了抽你了是吧!”
何管家面色一变,随后便见白玉堂纵马冲上前,何管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玉堂一鞭子抽在了脸上!
“哎哟!哎哟哟哟!你,你敢打老子!”
何管家捂着登时一道血棱的脸,对四周目瞪口呆的小厮家丁们大吼道:“都他妈眼瞎是吧!上!上啊!给我把他拉下来!我要打死这个小王八蛋!”
一众小厮连连点头刚要围上白玉堂,却见白玉堂一夹马腹,只见金玉狮子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将四周一众小厮吓的不敢上前。
“我看谁敢!”
白玉堂大吼一声震慑住了众人,又是一鞭子抽了过去,将何管家抽翻在地:“哎哟!反了反了!青天白日的,杀人了!当街杀人了!”
白玉堂骑在马上围着何管家打转,每转一圈儿就抽一下:“老子让你收钱!还他妈一百两!收!收!”
何管家渐渐的从呵斥辱骂变成了讨饶:“哎呦爷爷!求求你了,再打就没命了!饶了小的吧,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一众小厮们想要上前营救又不敢,白玉堂这时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只随手一挥,竟如飞刀一般插在了甄家的门板上:“贾家给你们甄家老爷的来信!连他妈的宁荣贾家都把老子当成座上宾,你区区一个狗腿子,给地主老财当狗的奴才!也敢这样对我!呸!”
何管家只敢抱着脑袋撅着屁股,这下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咦?我说怎么有些眼熟,他骑着的,不是我们老祖宗的金玉狮子吗?”
只见人群之中想必一个金陵贾家的人开口说话了,四下里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白玉堂不是在吹牛,居然还是真的!
众人定睛一看,白玉堂胯下宝马果然非凡,有岁数大的也依稀辨认出来了几分:“确实像老荣国当年的坐骑,只是嫌小!”
这下众人自然是深信不疑了,嫌小,这有什么说的?一匹马最多能活个三四十岁也就算是长寿了,而老荣国到如今都多少年了?
这肯定是当年那匹马的后代嘛!虽然是后代,但是对于宁荣贾家如此重要的象征,现如今却在这个年轻人胯下,这年轻人想来来头不小!
于是四周的小厮们急忙上前将那门板上的信给摘了下来,急匆匆的就是跑进了里面去报信。
而他们去找的却并不是如今甄家官面上的家主人物甄頫,而是甄頫的二叔甄应嘉。
虽然江宁织造的官位的确是在甄頫身上,但是甄頫继位实际上是太上皇的意思,当年甄应嘉的大哥甄连生早亡,甄连生的儿子甄頫当时只有七岁,在神京城读书。
原本按照甄家奉圣太夫人的意思,是要甄应嘉来承袭这个位置的,毕竟一个七岁的稚子,怎么承担的起江宁织造这样重要的岗位?
更何况江宁织造本身,其实就是甄家负责监视江南的耳目……
方才周掌柜与白玉堂小心翼翼的说起甄家是太上皇放在江南的隐秘耳目的时候,白玉堂差点儿憋不住笑了。
隐秘耳目,隐秘到一个饭馆颠大勺的都知道你们家是皇帝的耳目……
但是毕竟也还是承担着这个职位的,而甄頫一个七岁的孩子肯定是承担不了的,又不能坏了皇帝的事儿不是,于是甄家老太太才想让甄应嘉来承担这个职责。
谁料太上皇却并未允准,相反还直接任命年仅七岁的甄頫为江宁织造,并且立刻让甄頫返回了江南上任。
不过毕竟七岁当官,太过匪夷所思了,所以明面上虽然甄頫的确是正儿八经的江宁织造,但是实际上的事务,却还是由甄应嘉来处理,并且为了避免甄应嘉有什么想法,同时为了方便甄应嘉继续承担耳目这个职责,太上皇又册封甄应嘉为江南体仁院总裁。
所谓体仁院,实际上就是类似于国子监祭酒,但是负责的更多是发掘人才和管理前文说过的书院,偶尔搞个文化沙龙之类的。
甄应嘉本身就是个十足的附庸风雅的酸儒,所以得了这个职位那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本身他也不在乎什么江宁织造之类的,能和那么多文人接触才是最让他高兴的事情。
但是给皇帝上奏折的任务却还是落在了甄頫身上,甄家上下只有甄頫有资格给皇帝和太上皇上奏折。
年仅七岁的甄頫字儿都还没认太全呢……自然也不知道该上奏什么,太上皇也就在奏折中安慰甄頫,只挑着些风土人情和天气好坏上个请安折子就是了,有什么有趣的事儿也可以说说。
很显然,太上皇真正监控江南的耳目是潜藏在下面的,而甄家,不过是太上皇在江南的一个象征罢了。
也因为如此,虽然现如今甄頫早就长大了并且重新掌握江宁织造的职位都不知道多久了,但是甄家真正说了算的还是甄应嘉。
白玉堂等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而小厮们当然是直接跳过甄頫去找甄应嘉来处理这件事。
甄应嘉一听说贾家来人了也是十分激动,毕竟甄家刚刚给贾家转移了一大笔银子过去,而上次甄家派去贾家的仆人现在还被贾政他们想办法留在神京呢,所以白玉堂反倒是贾家这边的第一个消息来源了。
因此甄应嘉一听说贾家的来信,便是急忙的打开来看了,书信中贾政对甄应嘉解释了一下说最近整个神京城都不太平,但是请甄应嘉放心,贾家肯定会替甄家好好保管,并且贾家已经找了很多护院让甄应嘉放心,现在甄家的财产十分安全。
甄应嘉闻言松了口气,其实他在乎的也不是财产的安全,只要不被人发现是甄家的钱就行……
之前传来消息,说林如海手里有一份江南所有势力金钱往来的账本,可把甄家给吓坏了,急忙的便将家里的浮财全都尽快转出去了。
要知道明面上,甄家在江宁织造的账面上还有几百万的亏空漏子呢!
这笔钱太上皇本意是用江宁织造和盐课的税来填,毕竟看起来也不是很多,而且甄家有理有据……都是为了迎太上皇南巡甄家花的钱,我们可都是为了您花的啊!
于是太上皇才准许他们用盐课和江宁织造的账面来填这个亏空,只是用膝盖想也知道,搁谁能插一手这两种肥差,能有不过手油水的道理?
甄家最开始肯定只是抱着,我就挪用一点儿,等手头资金周转开了,就立马填上的心思的,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几百万的亏空一文没还不说,甚至还把盐课和江宁织造的账上造出了近千万两的大漏子!
就这事儿要是闹到明面上,甄家有几颗脑袋够砍的?不过好在奉圣太夫人的余荫还在,所以甄家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将家里的浮财能转出去多少就转出去多少!
一来真的爆出来了,朝廷下来人查,甄家账面上一文钱没有,那么就是有漏子,问题也不大,太上皇不会真的对甄家如何的,最后了不起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皇帝不敢怎么样,做做样子罚个俸的事儿罢了。
可若是叫朝廷发现造出了这么大漏子的甄家却是锦衣玉食账面上还有这么多银子的话,那甄家才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了!
二来甄家如果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甄家又没有谋反,满门抄斩肯定不至于,撑死了也不过是甄頫甄应嘉杀头男丁流放,甚至最轻也不过是流放甄頫一个人,但是抄家肯定是要抄家的,到时候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
甄家真的被削职为民了,那这一大家靠什么生存?
所以也有这层考虑,让贾家保管银子,到时候总归还是有一份养家糊口的本钱的。
这笔钱对甄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甄应嘉此时当然关心贾政的来信讲的是什么,此时听说银子没事儿,甄应嘉也松了口气。
甚至心里还琢磨着,这贼要是有本事能把这钱全都偷了才好了!到时候才叫是死无对证呢!
这样想着接着往下看,贾政便提了一嘴白玉堂,也没说白玉堂是谁,只说白玉堂是“亲友”是个十足的人才不说,家里人也亲近,贾政甚至直接说自己将白玉堂“视若子侄”并请求甄家无论如何要照拂一二。
甄应嘉也不敢怠慢,毕竟贾家帮了自家这么大一个忙……虽然甄家不地道的并未明言,但是也暗示过这钱不干净,贾家却依旧愿意为甄家保管,这可是冒着同样杀头的风险替甄家遮掩,这份情谊甄家是记在心里的。
甄应嘉哪里知道,贾家是知道这钱不干净,但是没想到这钱这么不干净啊……
原本贾家还以为是甄家这么多年收的黑钱呢,想着无官不贪,自古人君没有因为官员贪点儿尤其是甄家这样的贪点儿就要死要活的,所以才敢收下的。
要是贾家知道甄家这钱不干净是这么个不干净法,贾家也得唯恐避之不及……
此时听贾政说照顾白玉堂,那自然是小事一桩了,因此甄应嘉急忙的抬头询问:“这位白公子如今何在?”
没有送信信送到了人没见到就走的道理,因此甄应嘉一见人没进来,心里就已经稍微有些疑惑了。
再到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支支吾吾的都不敢说话,甄应嘉也不是傻子,管家这么多年什么弯弯绕绕没见过?
因此脸色一沉,猛然一拍桌案:“说!”
毕竟是老爷,此时这么一说,吓的小厮们皆是跪了下来,也不敢遮掩了,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甄应嘉听说如此,不由得大惊失色慌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