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达雅克人，收下报酬，然后你和你们都可以离开了。”

　　婆罗洲发展公司，总裁办公室中。

　　听了刘炎等人的说明后，刘季取出一袋银币丢在桌上，并直接拒绝了达雅克人想要加入坤甸的请求。

　　尽管他们带来了三发军队即将入侵的消息，但这并不能成为他们加入坤甸的理由。

　　三发敢进攻坤甸，这件事本身就像鸡蛋要砸石头一样，匪夷所思。

　　若非大侄子刘炎一身狼狈并且前所未见的认真模样，稍微增加了一些消息的可信度，他们在开口的瞬间，就会被丢出去。

　　愿意给100里亚尔作为报酬，也是完全看在大侄子辛苦跑一趟的份上。

　　“可是我想——”达雅克人刚开口，被刘季挥手打断。

　　士兵集合还需要一段时间，他不介意说明一二。

　　“如果你擅长几何，或者天文，或者会测绘制图，或者精通冶炼、锻造、机械、建筑，或者会造船，或者会育种、养殖，只要你会任意一项，并能通过考核，就能加入坤甸，否则，请不要浪费时间。”

　　达雅克人听懵了。

　　每个词，他都听过，但没有一件，是他擅长的。

　　他和他族人在雨林中过着游猎生活，不需要种田，也不需要养殖，凭借着自然的恩赐就能繁衍下去。

　　自然，也就不懂这些知识。

　　可加入坤甸的机会，或许这辈子就只有这一次。

　　他实在不想错过，找了个自己可能擅长的领域，鼓足了勇气说：“你说的天文，我可能懂一点点，我经常爬在树顶上看星星，知道每一颗星星的位置。”

　　话落，办公室内的所有人都笑了。

　　刘季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星星，每个人都会看，但那不是天文学。”刘季摇摇头，耐心解释道，“我需要的一个可以被传授下去的完整知识体系，不是某个人因为‘天人感应’之类的灵感，然后说得一些不可验证的‘奇思妙想’。”

　　“好吧，说个简单的，只要你能测出太阳的高度，就算你通过。”

　　“否则，拿着钱，离开。”

　　刘季下了最后通牒。

　　达雅克人还想挣扎，却被刘炎拉住。

　　“别求他，你答不出来，他是不会同意的。”

　　“你能答出来的话，不求他，也会让你留下来的。”

　　达雅克人一脸诧异，就差明说，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一起来的两个马来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打断了几人的话。

　　陆军营长范虎出现，手里还拿着一套能熏死人的帆布装。

　　“上将，士兵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整备完成，随时可以出发。”

　　“但，”范虎迟疑片刻，继续说道，“只是些三发蛮夷，我去就可以了，您亲自出马，实在太给他们脸了。”

　　“有些事，必须我去，才好解决。”刘季接过帆布装，忍着上面刺鼻的柠檬草味，套在身上，然后又换上高帮鞋，在裤腿处缠上绳带。

　　做好所有防蚊工作后，又拿出两支柠檬草精油装在口袋里，背上火枪。

　　“我已经休息好了，我可以给你带路。”刘炎突然开口。

　　刘季没有答应，认真打量着大侄子。

　　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怀疑，这次所谓的‘入侵’只是大侄子导演的一次骗局。

　　不过，他更希望这是真的。

　　没有比三发主动进攻更好的消息了。

　　这样，坤甸就有了正当的扩张理由，还不会影响后续在南洋诸岛建立贸易新秩序的计划。

　　以后还能多一个难民安置点。

　　所以，即便此次消息是假的，也得让它成真的。

　　大侄子一脸认真的模样，瞬间让他少了很多怀疑。

　　“你不是最怕见血了吗？”刘季将信将疑，问道，“还有，你不是要回去看阿嬷吗？”

　　“你们已经知道消息了，阿嬷和阿炣就不可能遭遇危险了，我去见她们，反而让他们担心。”刘炎低下了头，将表情隐藏在阴影中。

　　刘季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时间不多了。

　　自刘炎等人从三发军队中逃脱已经过去了一天半。

　　再不尽快行动，就会彻底失去追踪三发人的机会。

　　等刘季来到楼下时，74名裹成粽子的士兵正在原地待命。

　　每个人都穿着和刘季差不多的帆布服，背包里塞了两天的补给和饮水，背后还挂着长枪，腰间别着刺刀，还带了40发弹药。

　　没有时间发表作战宣言，队伍当即出发。

　　“人是不是有些少了，他们可是有500多人呐。”刘炎有些担心。

　　刘季皱起眉头，踹了大侄子一脚：“怕，就留下；不怕，就别墨迹。”

　　“出发。”

　　在士兵们的大笑声中，刘炎翻着白眼，小跑在前边。

　　达雅克人和两个马来人，别无去处，便跟在队伍后面。

　　队伍行进的速度很快。

　　原本带路的刘炎一行4人，很快就坠在最后。

　　直到这时，刘炎才明白根本不需要他带路，之前小叔在地图上的标记点也不是模糊位置，就是准确位置。

　　如果不是真的熟悉海岸线，熟悉周边的森林，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

　　但是他比小叔在坤甸的时间更久，却从来不熟悉城外的任何一处地方。

　　难怪他总看不起我，刘炎看着前面的背影，牟足了劲，追了上去。

　　队伍离开坤甸城一小时后，进入了森林深处。

　　刘季举起手，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士兵们纷纷拔出腰间的刺刀，开始砍伐枝条。

　　很快，每个人手里都多了一根长棍。

　　刘季多削了一根长棍，丢给刘炎：“拿着，可以驱赶暗处的蛇虫，还能探查达雅克人在森林里设下的陷阱。”

　　刘炎接过了棍，嘴硬道：“我知道，我只是忘了。”

　　队伍休息了大概十分钟后，便步行前进。

　　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这个节奏。

　　每前进一小时，就会休息十分钟。

　　第三次休息时，刘炎找到了刘季：“这和我来时走的路完全不一样，森林好像也没有那么茂盛，不会走错了吧。”

　　达雅克人插嘴道：“方向没错，的确是在往北前进，而且离海边不远，所以森林没有那么茂密。”

　　“所以是准备直接切断三发人的退路吗？”达雅克人转向了刘季。

　　对于达雅克人奇特的方向感，刘季不是第一次见识，丝毫不觉得惊讶。

　　知道方向，又知道靠近海边，推断出他的目的并不困难。

　　所以他撇撇嘴，没有说话。

　　夜色笼罩天空时，刘季带着队伍脱离了森林，出现在海边。

　　离三发人的登陆点已经很近了。

　　他估摸着，可能只剩下不到5里路。

　　如果是开阔平地，现在绝不是休息时间，但森林里的夜晚并不友好，极度不适合行军。

　　时间很重要，但没有重要到要让士兵们牺牲在毫无意义的行军上。

　　在海滩上，队伍停在一长串背风的巨石后，就地休息。

　　刘季安排好守夜工作后，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

　　再睁眼时，天已经微微亮。

　　乘着清晨的凉风，队伍再度出发。

　　和预料中的基本一致，大概两个小时的时间，三发军队的登陆点便出现在眼前。

　　示意队伍噤声戒备后，刘季偷偷摸到岩壁边缘。

　　万幸，三发的船还在沙滩上。

　　也就是说，三发的军队还没有撤回来，或者根本没有打算撤回来。

　　所以接下来该守株待兔，还是去森林里追击三发军队呢？

　　正想着，视线的余光，似乎瞥到船上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我忘了说了，”刘炎悄悄凑到近前，低声说道，“一个荷兰人，和三发苏丹吵架后，好像是回到了船上。”

　　“你看那个忽然动了一下的黄色，那个荷兰人穿的衣服就有黄色。”

　　刘季闷哼了一声：“情报，最忌讳说一半，肚子里留一半。”

　　“我也不想，当时就是没想——”刘炎说了一半便停住了，他知道刘季不喜欢借口，也不爱听解释。

　　这种时候闭嘴答应就行。

　　在他点头之际，刘季再次拿出望远镜，仔细看了又看，确定船上只有那么一个会动的，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存在。

　　当下，新的主意在刘季脑海中成型。

　　守株待兔，固然轻松，但是这只兔可能根本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

　　而去森林里追踪，说不得没找到人，还让他们趁机返回岸边逃跑了。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攻其必究，一举捣毁三发人老巢。

　　命令很快下达。

　　士兵们一个个吊着绳索从岩壁上滑下，来到船边。

　　此时，荷兰人的使者乔·斯特赖克，仍旧躺在船舱里舒服的做着美梦，时不时发出两声呓语。

　　“喂，醒醒，红胡子。”

　　刘季拍拍对方的脸，在其睁眼时，给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乔·斯特赖克虽然不认识刘季，但眼下周围全是全副武装的华人士兵，不用说，他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他干咽下一口吐沫，慌慌张张问道：“三发苏丹已经败了？被你杀了吗？”

　　“还没有，但我想，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刘季笑着说，“不过，你不该先求饶保命吗？”

　　“我很善良的，也很好说话，只要你能说出一个让我动心的条件，或许能活下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