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能理解就好。”姬长风点点头，心中却有些愧疚。

　　父亲的原话是给虞辉两年时间，待他做出一番成就再成亲，如此一来才不会丢了姬家的颜面。

　　还会被世人盛赞姬家慧眼识珠，成为一段佳话。

　　当然，这一切是以虞辉在遭到污蔑时条理清晰沉着冷静的表现，以及姬梦蝶的态度为前提。

　　但如果两年后虞辉没达到父亲的预期......

　　......

　　接下来的几日，陆续有牡丹郡的各世家家主、城主、县长赶来，整天聚在一起商议不停。

　　虞辉和姬长风等小辈都没资格参议，只能看见府邸上空时不时有飞鸽来回往返。

　　风雨欲来。

　　虞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很讨厌这种不能‘上桌’的感觉。

　　就好像大海里的沙子，只能随浪潮沉浮，半点不由己。

　　花园亭台，姹紫嫣红。

　　青年一辈盘膝在矮桌旁，围圈而坐。

　　“长风兄，伯父他们是如何打算的？”虞辉抿了口热茶，以随意的口气问道。

　　“我也不知道。”

　　姬长风看着盛开的花朵怔怔出神，面容上流露出一丝不安，低声喃喃。

　　“如果一切平平淡淡，那该有多好。”

　　“是啊，陛下为何就不相信我们呢。”姬梦蝶单手托腮，轻叹一声。

　　人和人之间，为什么就不能互相理解呢？

　　虞辉看向这位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贴心为其说出个人理解：

　　“以史为镜，以前出现过世家造反、世家架空皇权等先例，陛下削减钳制我们也是为了防止重蹈覆辙。

　　“但该怎么削怎么制，是讲究一个度的，这次陛下的决定确实是有些过了。”

　　他不知道姬鸿宇他们想要怎么做，但已得知帝都传出的风声是让世家举家迁徙离开封地，这确实是过分了。

　　古人都讲究落叶归根，在封地有他们的祖坟祖祠，还有相识多年的街坊邻居。

　　让他们抛开这一切远离，那和流民还有什么区别？

　　“辉兄希望父亲他们如何决定呢？”姬梦蝶睫毛扑闪，认真看着虞辉。

　　虞辉摇摇头，笑而不语。

　　其实，他希望能够打起来。

　　只有过得不好的人才期盼生变，而过得好的人巴不得一直保持现状。

　　他感觉自己过得很不好！

　　但如果能让紫阳城的父老乡亲安稳过日子，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忍受当下现状。

　　毕竟战争是会死人的，死很多很多人。

　　所以他很矛盾，既期待又害怕。

　　见虞辉不愿表露心声，姬梦蝶噘了噘粉唇，有些委屈。

　　“都定亲了还这么见外。”

　　“不是不说，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虞辉老实坦白。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姬无敌猛地站起身来，抬起布满老茧的右手，做虚抓握剑挥舞之状。

　　“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不许胡说！”

　　姬长风瞪了一眼这说话不经脑子的弟弟。

　　“在父亲他们做出决断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议论此事，否则传出让陛下以为我们真要做些什么，招来祸事。”

　　“哦。”姬无敌耷拉着脑袋坐了回去。

　　虞辉抬眼看过去，据他所知姬无敌姬无畏这两人虽练武，却还没有带兵出征杀过人。

　　对所谓的战争是带着滤镜的，这种属于抱着美好幻想。

　　而他不同，已经通过剿匪练了很多次手，太清楚战争的残酷。

　　哪怕是以一百围攻五十，占据天时地利人和，都可能死两三个弟兄。

　　“辉兄，这个给你。”

　　这时，姬梦蝶从腰间摘下一个绣着蝴蝶的锦囊递给虞辉。

　　“等你回紫阳后再看，不许提前拆开！”

　　“好。”

　　虞辉接过锦囊，略微思索后，伸手入怀取出一柄匕首还礼。

　　“这个给你。”

　　当然知道这个时候送玉佩珠宝首饰更好，但身上只有这个拿得出手。

　　“多谢辉兄，我很喜欢。”姬梦蝶笑吟吟接过，如获至宝。

　　“咳咳，你们私下交换即可，不必在大庭广众之下。”姬长风语气幽幽。

　　他无论是和妻子许倩还是妾室，都未曾交换过信物。

　　都是跳过订亲阶段，直接就成亲了。也怪不得总感觉人生少了点什么，不是很圆满。

　　“我们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干嘛要偷偷摸摸。”姬梦蝶撇了撇嘴，丝毫不给兄长面子。

　　“是是是。”姬长风只得无奈点头，拿这个妹妹没有丝毫办法。

　　虞辉看着天真烂漫的姬梦蝶，心中不禁有情愫滋生。

　　......

　　又是五日过去，各大家主接到了来自帝都的回信，纷纷做出决断，快速解散各回各家。

　　回紫阳的路上，虞建忠见儿子欲言又止，便主动提起：

　　“陛下妥协了，不再要求我们迁离封地，但会派遣典签来监察地方军政。”

　　“这样啊。”虞辉顿时明白，为何会走得如此匆忙。

　　陛下都已妥协，他们再聚在一起，就有密谋造反的嫌疑了。

　　“不要松懈，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开始。”

　　虞建忠严肃叮嘱起来。

　　“无论那些典签在城内做了什么，你都要忍，不能像教训泽轩那样教训他们。”

　　“哪怕他们公然违反律法？”虞辉皱眉问道。

　　“对！”虞建忠微微颔首。“他们是陛下插在我们血肉里的钉子，我们不能主动去拔，否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知道了，父亲。”虞辉郑重点头。

　　他理解的很快，或许不仅仅是不能教训，恐怕还得把典签当宝贝一样保护着。

　　若是典签在紫阳城内喝水呛死了，虞家便会被安上谋反的名头。

　　只希望派遣到紫阳城的典签不要做得太过分吧。

　　“诬陷你的那个丫鬟，已经处死了。”虞建忠突然话锋一转。

　　“嗯，我给父亲添麻烦了。”虞辉点点头。

　　在姬府的这些天，他就已经察觉出来了。

　　虞建忠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父子相处甚少，很多心里话他说不出口，只能回去后用行动表明态度。

　　车厢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日落黄昏，车驾缓缓驶入紫阳城，临近宵禁时间街道上空荡荡的，几乎看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