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礼物收入库房，这美人盏送我房里去。”

　　蔡太师收了礼物后，问道：“西门贤才用心良苦，足见孝心，不知他近来可好？”

　　足见孝心？翟管家闻言，嘴唇微微抽动。

　　吴典恩知是机会来了，道：“不瞒太师说，家主生意做大了，但一直没有官身，行事受诸多掣肘，私下里颇有些遗憾。”

　　“哦？”蔡太师说，“这好办，不知贤才想要多大的官职？”

　　“家主没具体说，小人只是听他提起，在清河待腻了，若有适合的官身，能在东平府便宜行事，多少钱他也愿意。”

　　这回连翟管家都觉得开了眼，这么明着买官，果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亲父子明算帐啊。

　　蔡京呵呵一笑，道：“贤才有些过于着急了，清河县人杰地灵，不好离开。你回去告他，此事当徐徐图之。”

　　吴典恩正欲分辨，太师又开口道：“巧的是，昨日朝廷钦赐了我几张空名告身札付，刚好有理刑副千户一职，顶补千户贺金的员缺，可好？”

　　恶霸掌刑狱，当真是如虎添翼。

　　吴典恩当即拜倒谢恩。

　　蔡京办事毫不拖拉，当即让人抬上书案，现场签押空名告身札付，把西门庆的名字填上，列衔金吾卫衣左所副千户，山东提刑所理刑。

　　一桩事毕，吴典恩心头放松了一半，这才敢微微抬头，偷瞄太师一眼，不料太师刚好正瞅着他。

　　一个觉得此人面白无须，眉清目秀，虽是男子却有一股柔美；

　　一个觉得对面俊朗神秀，风度翩翩，虽是太师却多一分亲和。

　　蔡京心思微动，问道：“你是什么人？”

　　吴典恩脱口而出：“小人是西门大官人的小舅子，名唤吴典恩。”

　　来保儿低着头，眼睛却睁得老大，这也成？

　　蔡京知道西门庆的继室确实姓吴，并不疑心，送生辰纲这等重任交给小舅子，其中应有之意，太师岂能不懂？

　　自以为揣摩对了西门庆的心意，太师道：“既是西门贤才的小舅子，我观你还有个好仪表，安你在清河做个驿丞，何如？”

　　吴典恩大喜，当即又磕头言谢。

　　太师见只有来保儿仍无所得，索性把他的名字填写在山东郓王府，做了一名校尉，这职位之前恰好是韩道国的。

　　待太师签押完札付，吴典恩又道：“姐夫还有一密信，要亲手交与太师。”

　　“呈上来！”

　　太师看了密信之后，脸色严肃起来，沉思良久也没吭声。

　　“太师老爷，家主让我就在府里等回信。什么时候拿到回信，什么时候回清河。”

　　蔡京闻言，又看了一眼他，道：“那你先留在这，等我写好信再回。”

　　于是，吴典恩就在太师府住下来了，一连住了三天。

　　每日晚上，太师都唤他去内宅，彻夜长聊，说是深入探讨如何给西门庆回信。

　　三日后，吴典恩拿到了回信，正欲离开，被翟管家拦住。

　　翟谦道：“不瞒你说，我答应过老爷，只娶一个老婆。如今，我已年将四十，常有疾病在身，身边又无子女。”

　　吴主管看着他那张黄脸，不由自主摸了摸下面，道：“生儿育女一事，小的现在实在无能为力。”

　　翟谦道：“你可以的！回去央告你家主，让他在清河寻找女子，十五六上下也可，替我送来，多少彩礼，我都一一奉上。”

　　原来是要帮忙找小妾，吴典恩松了口气，方才会错意了。

　　翟管家想的是，蔡京不让他纳妾，但若是西门庆送来的女子，以他二人的关系，定然无碍。

　　见吴典恩点头应了，翟管家拿了五两银子给他，说是用作路上盘缠，吴主管也不客气，收下钱。

　　翟管家还贴心地带着二人去吏部和兵部挂号，领了勘合，立马签了票帖，因太师府管家盯着，整个流程只用了两日，三人的官身就正式生效。

　　割去蛋蛋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吴典恩的人生就迎来了巨大的转变。

　　做西门府的主管，送生辰纲，获得官身，还得到太师垂青，有了一段私密的关系。

　　割蛋蛋，练功法，果然能逆天改命。

　　西门庆，诚不欺我也！

　　正是：时来顽铁有光辉，运退真金无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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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道国管了丝绸生意，吴典恩做了主管，还讨了个送生辰纲的肥差，应伯爵这个中间人虽然拿了不少好处，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尤其是西门庆极少去戏院后，他的收入少了最稳定的一笔。

　　自己是西门庆的头号帮闲，没道理混得不如这些人。

　　想起家中妻小，饥一顿饱一顿，不免悲从中来，浑浑噩噩来到了西门府门首，便径直走了进去，去见西门庆。

　　玳安儿让他在翡翠轩书房候着，自己去请西门庆。

　　应伯爵走到书房里间，见安着一张大理石黑漆缕金亮床，挂着青纱帐幔。两边放着彩漆描金书橱。

　　鬼使神差，他打开书橱一看，最上面有一文书，上书“丝绸”二字，打开一看，吓了一跳，“皇商”两字映入眼帘。

　　应伯爵平日里只知跟着西门庆讨食，却没想到对方的布局，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难怪西门庆再也不眠花宿柳。

　　应伯爵又翻了几页，心中愈发觉得自己应该重新审视大官人。

　　文书中写，丝绸成为皇商后，得利十分率：西门三分，丁二官三分，两分送官，两分给管事的伙计。

　　又说孟玉楼代表西门府，做东家，先做通湖州和清河两地，年内与杭州丁家联手，拿下皇商。

　　再往后，是些具体的举措，应伯爵看不懂，放回原处，又翻看其他文书，有药材、当铺这些老营生，等翻到最后他又看到了两项新的大买卖。

　　盐和航运！

　　这两事，一个需要通天的关系，一个需要斗大的拳头。只是这两本册子里面还是空白。

　　然则，西门庆一个小小的县城富豪，他怎么敢想？！！

　　压箱底，他看到一本奇怪的小册子，上面写着“无〇军团”四字。翻开一看，是一个名录。

　　这时，外面传来了小厮的叫声：“应二叔，应二叔。”他赶紧匆匆翻了几页，看到三个人的名字及简评。

　　应伯爵：精于人情，消息灵通，良心未泯，可造之材。

　　谢希大：身无所长，也无甚心机，可小用。

　　吴典恩：无底线的衣冠禽兽，忘恩负义之徒，三尸而用。

　　韩道国：……

　　应伯爵急急出了书房，正好玳安儿回来，说道：“爷不在府里，出去了。”

　　应伯爵点点头，说：“没事了。下回再来找大哥。”

　　说完，应伯爵离开了西门府，心里一直想着那四个字：

　　可造之材。

　　如何让西门庆造我呢？

　　应伯爵一边想着，一边不动声色把桌上的果脯、糕点，全部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