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日。
颜师伯斩杀看守军粮不利的军粮官,压制住了饥饿的士卒的怨气。
十八日,殷孝祖带着第一批粮草及时赶到。
粮草的到来,缓解了宋军的紧张氛围,宋军士气恢复。
但是殷孝祖还带了另一条消息,北魏别帅它门领兵,正在前往攻清水两城的路上。
颜师伯对此并不担心。
它门并非什么名将,领兵之能不过尔尔。
清水城易守难攻,城中留下数千人,就可保证城池无忧。
颜师伯将殷孝祖部重新编入大军之中,统一调度指挥,补充此前攻城而损失的一部分士卒。
相比此前的急切,颜师伯已经重新按耐住迫切的心思,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下一轮攻城,即将开战。
……
苍茫草原之上,是不畏惧寒冷的苍鹰在盘旋。
浩浩荡荡的北魏大军,已经从怀朔出发,开始向草原进军。
十五万车辆、十万骑卒,旌旗数千里,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无边无垠。
怀朔镇将拓跋子推、车骑将军乙浑出西道,太尉尉眷出中道,卫尉少卿龙骧将军吕罗汉出东道。
以宁远将军尉元领中军为中道后继。
以内行长薛虎子负责左右护卫事。
如此声势浩荡的行军,整个草原部落都慌了神。
有一部分蠕蠕人部落,在北魏大军还未赶到时,就果断往北迁徙。
还有一部分蠕蠕人的部落,在首领的带领下,选择投靠北魏。
其中,其支属乌朱驾颓、库世颓率部众来降。
作为最先做出了最明智选择的乌朱驾颓、库世颓,为了让他们起到表彰作用,吸引更多部落来投,拓跋濬对他们识大体,投王师的行为表示了高度赞扬,还将此事刻录在巨石之上,用来宣扬大魏的武力。
愿意来投的草原部落一时间数不胜数。
拓跋濬还是很遗憾的。
这次北征最大的目标吐贺真,又又又跑了。
听说北魏大军来攻,吐贺真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心思,直接率部众往北迁徙,远遁千里。
本来听说吐贺真有南下之意,拓跋濬还以为他长了些胆子,没想到胆子没变大不说,反而更小了。
从吐贺真的父亲吴提开始,就一直是拓跋家皇帝的心头之恨。
他们这一部,就如同趴在大魏身上吸血的蚊蝇一般,若是大魏来攻,他们就像那蚊蝇一般直接飞走,可若是大魏对他们置之不理,他们又在边上不停地发出“嗡嗡”的声音,惹得人心烦意乱。
每次大魏前来征讨,都不能尽全功。这次据拓跋子推所言,拓跋濬端是以为吐贺真这次不会跑了呢。
这让拓跋濬心中多了几分阴郁。
拓跋濬觉得心口发闷,还以为是在车驾中闷的,所以在返回怀朔的路上,他骑上了一匹战马。
薛虎子劝说道:“大漠苦寒之地,陛下千金之躯,实在不宜骑马在外,还望陛下回到车驾之中。”
拓跋濬笑了笑。
不听。
薛虎子说话素来耿直,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什么情商。
哪怕他一直小心翼翼,但是说出来的话也不是那么中听。
这也是拓跋濬不喜欢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
朕乃大魏天子,你要对朕指手画脚不成?
薛虎子的劝说,反而让拓跋濬更决然地决定,要骑马返回怀朔。
行不过五十里,拓跋濬看着西下的斜阳,两眼一阵发黑。
扑通一声,落马了。
薛虎子想要去接,没能接住,只能慌张地将拓跋濬扶起。
连续喊了数十声,拓跋濬才艰难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薛虎子那双担忧的眼睛。
拓跋濬想要开口说话,却连开口都十分艰难。
随行的御医颤抖着手,为拓跋濬把了把脉象。
脸上神情来回变化,或惊讶,或恐惧,或忧虑,唯独没有喜悦。
拓跋濬见他脸色如此,哪里不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不算好呢。
“陛下怎么了,说!”薛虎子凶神恶煞地看着御医。
御医被他怒目而睁的样子吓得一下子瘫软在地,然后带着哭腔说道:“陛下脉象……”
“陛下脉象沉微欲绝,如残烛曳影,膏肓间邪毒盘结如铁石。三焦枯槁,真元涣散,已非针药可及。臣刳心叩首,惟痛禀天疾深重,恐...恐回天乏术矣!”
薛虎子只听懂了最后一句,恍如雷击。
拓跋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拓跋濬的眼睛里填满了不甘心,他还有许多事还没有做,他还没有让大魏走向顶峰,他的太子还没有长大,还有太多的事情还没有做……
薛虎子更是一下子失魂落魄起来。
嘴中不住地喃喃自语道:“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御医胆战心惊地看着皇帝和薛虎子。
薛虎子走过来,拎着御医的领子,让他从地上一把拽了起来,“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说谎!快说,你是收了谁的钱财,敢做这种事!”
御医面露绝望,觉得自己恐怕命不久矣!
“虎子……”拓跋濬终于说出了话,他的声音无比虚弱。
“陛下!”薛虎子惊喜的说道。
“放了他。”
“唯!”
薛虎子这才松开御医,御医也得以喘过气来。
“回去……”拓跋濬有气无力地说道,“朕,朕要……”
“朕要去怀朔……”
“唯!”
薛虎子将拓跋濬抱回车驾上,同时令所有人将这件事烂在心里,不允许说出。
但是陛下坠马这件事,依旧很快就宣扬了出去。
作为皇兄的怀朔镇将拓跋子推与皇帝心腹、车骑将军乙浑,因为西道距离较远,反而收到消息的较晚。
最先收到消息的是负责中道后继的宁远将军尉元,其次是走中道的太尉尉眷。
一方面,这两人与拓跋濬这一路同属于中道,距离较近,另一方面,宁远将军尉元是由拓跋濬一手提拔,而太尉尉眷,既是皇帝心腹,也是皇帝倚仗的国之柱石。
所以薛虎子虽然下令保密,但是却第一时间就差人送密信给二人,令二人领兵前来护驾。
尉眷与尉元一刻不敢耽搁,火速领军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