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县地处豫州东南部，北汝河与洪河交汇处，地势平坦却控扼南北交通要冲。

　　其西接洛阳、许昌，东连陈留、汝南，南可直通淮南，北望冀州。

　　其本是曹魏强干弱枝的重要节点，有大量的屯田和驻兵。

　　此刻，上蔡县的府库门前，青铜锁扣“咔嗒”崩断，厚重的木门在暮色中轰然洞开。

　　王训望着堆积如山的粟米、成捆的桑木弩箭，以及码放整齐的玄铁铠甲，喉结不自觉滚动——这些物资足够装备一万人，此刻却要分发给衣衫褴褛的百姓。

　　白袍士卒们正将粮袋扛上肩头，甲胄碰撞声中混着百姓的啜泣：“二十年来，终于又见汉军开仓。”

　　“将军，末将实在想不通。”

　　王训跟在魏正的身后，靴底碾碎地上的汉五铢钱，“咱们从南乡带来的六千弟兄，什么都不能拿，只能看着。

　　先前几个城倒也算了。

　　上蔡可是大库，咱们把这些都运上船......”

　　正说着，被魏正瞥了一眼。

　　忙指向街角正在试穿曹军甲胄的青年，“这些农夫拿了刀枪，能挡得住虎豹骑？”

　　魏正羽扇轻摇，目光落在府库梁上悬着的“屯田都尉印”：“曹叡疯了一般调动豫州、兖州和荆州的军队，可现在连我们的尾巴都碰不到，连虎豹骑也不敢突进，为什么？

　　就是因为我把钱粮和刀兵发给了普通的百姓。

　　曹魏刑法严酷，现在举目四顾，都是拿着刀的百姓，他们哪里还敢长驱直入?”

　　前堂传来靴声，几名身着曹军服饰的降将正鱼贯而出，腰间却系着象征投诚的红绳。

　　为首的汝南郡丞李孚(虚构)拱手作别，袖中露出半幅东吴地图：“某定按将军吩咐，率八千降卒及家眷顺汝水而下，假称汉军主力攻扬州。

　　君侯，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魏正点头，将一封密信塞入对方怀中，信末“吴帝亲启”四字。

　　王训看着降将远去的背影，却道：“弟兄们私下都说，此番南下虽连克六七城，却无甚缴获。

　　回汉中后，怕被魏延老将军斥责……”

　　“斥责？”

　　魏正忽然转身，羽扇尖拍在王训的肩膀上，“你以为我带六千精锐深入，是为了抢粮夺城？”

　　他指向窗外正在焚烧的曹军屯田簿，火光照亮墙上的司州舆图，“西线司马懿十五万大军压境，大将军需要的是让曹叡把目光从祁山移到自家后院——此刻汝颖之地的烽火，比十万援军更有用。

　　而且，你以为这些甲胄李孚他们白拿的，他们自要前往扬州，为我军的障眼法。”

　　王训疑惑道：“魏侯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如此。”

　　“你看到上蔡的府库也眼红了？”

　　魏正微微一笑，“那么丢失这么大的府库，李孚又选择了投降，按照魏法，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是顺流而下，到扬州，孙权必然会遣人接应。

　　毕竟上万人来投奔他，这可是莫大的名声和资源，够他好好的宣扬一番。

　　若是他不尽力，后续又怎么会有人选择投奔他？

　　这正是我说服李孚冒充我们白袍军的原因。”

　　王训被说的连连点头，眼中神色变化。

　　这时，费祎从案几边抬起头，手中还拿着刚缴获的曹军调令：“君侯，上蔡、平舆、定颍三县百姓加起来足有十万，若编练民壮，而且之前颍川境内也有十数万百姓，若是全部聚起来，声势之大，驱使他们，未尝不能反攻曹叡……”

　　“当年先帝携十万百姓南撤，结果如何？”

　　魏正突然打断，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长坂坡上，虎豹骑一冲，连徐元直的老母都被俘虏。

　　先帝的女儿都被抓走。”

　　他望向空中，仿佛看见二十年前的血色月光，“乌合之众如流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六千精兵，足以让曹叡寝食难安；十万民壮，却只会拖慢我们的脚步。

　　但是，若让他们自散，曹魏又不能不管不顾。”

　　王训猛地抬头：“那咱们下一步……”

　　“昼伏夜出。”

　　魏正的羽扇重重落在舆图的“舞阴”标记上，“曹叡以为我们会顺汝水南下合东吴，孙权也盼着我们去啃淮南的硬骨头——”

　　他忽然冷笑，“可咱们偏要北上，去烧了他的屯田粮仓，砍断他的粮道咽喉。

　　呵呵，现在汝颍之地遍地纷扰，我们正好绕道杀回去！”

　　子时三刻，上蔡城头的“汉”字旗突然换成了曹军的“魏”字旗。

　　六千白袍军褪去征衣，裹着百姓送来的青布衫，牵着战马从北门悄然出城。

　　王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数百名本地青壮，他们自愿为大军前导。

　　“你们不去扬州？”王训低声询问。

　　为首那人望着南方闪烁的火把——那是降将李孚的白袍军动向，“某知道哪条道到许昌最近。”

　　他拍了拍腰间新得的环首刀，刀鞘上刻着“汉”字，“当年曹操在许昌屯田，把我们的良田充作‘公田’。

　　如今大汉南乡侯就在跟前，哪里有去追随吴狗的道理。”

　　......

　　夜色如墨，山道间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声和衣甲摩擦声。

　　那向借月光偷偷打量四周，发现队伍走着走着，竟朝着西南方向行进，与原定东北上的路线大相径庭。

　　他喉结滚动，握紧腰间新得的环首刀，心中暗自盘算：某方才已经差人去报信，若魏军主力按原计划堵截许昌方向......先前传递的情报会害苦大军，更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将军，路好像走错了，现在不是向北……”

　　向导硬着头皮开口，试图试探王训的真实意图。

　　王训却突然勒马，月光照亮他脸上狰狞的刀疤：“谁说要北上？

　　曹叡以为我们会直捣许昌，孙权等着我们去淮南搅局，那我们偏要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

　　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西南方，“襄阳乃荆州重镇，胡质此刻八成正盯着汝水防线，咱们趁虚而入，端了他的老巢！”

　　向导心中一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强压下慌乱，赔笑道：“将军英明！

　　只是这绕路而行，怕是要多费些时日……”

　　话音未落，却见王训眼神陡然锐利，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怎么？你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