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生物的指尖在星舰甲板上划出三道血痕。那不是战斗造成的创伤，而是当卡戎的机械臂掐住他咽喉时，他本能收缩的指节碾过掌纹符文的反噬——混合着龙血与机油的气息钻进鼻腔，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在撬动记忆的锁孔。他“听”见自己的机械心脏在胸腔里发出异常的震颤，本该规律的搏动声中，竟多出了0.01秒的延迟，像人类心脏在疼痛时的骤然收紧。
赛博战士的面甲还未完全摘下，左脸的机械义眼正渗出银色数据流，那些曾被九号生物视为冰冷代码的信息，此刻却在视网膜上投射出小羽临终前的体温。他突然“看”见十二岁的小羽踮脚替卡戎调整机械义眼的画面，女孩指尖的创可贴蹭到赛博战士的金属面甲，留下半道浅红的印记——那是她在模拟人类体温的加热模块上烫出的伤痕，只为让哥哥的机械躯体多一丝温度。
“编号9734，痛觉神经阈值突破37%。”星舰主控台的提示音带着电流杂音，全息屏幕上，代表卡戎的机械核心数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紊乱。九号生物的神经触须不受控地探入赛博战士的记忆库，齿轮摩擦的噪音中，他“触摸”到无数段被加密的影像：卡戎在小羽坠亡后，曾偷偷用机械臂模拟人类的拥抱姿势，在培养舱前抱了整整72小时，直到液压关节渗出的机油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苍岚的灵脉突然缠上他的手腕，老修行者的灵能里裹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九号生物的视线穿过灵脉的微光，“看”见年轻的苍岚第一次遇见初代创造者的场景：她站在星舰实验室中央，青铜面具下的唇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培养舱培养液，手里捧着刚破壳的星痕龙蛋，转头对他说：“以后，你就是这群孩子的师父了。”那时的她，胸口还没有规则裂隙的黑色纹路，眼睛像盛满了整个星河。
星痕的龙息突然变得灼热，巨龙将头颅搁在九号生物膝头，龙鳞下的神经突触骨架正与他胸口的符文阵列产生共振。这次，他“尝”到的不再是恒星碎屑的爆裂感，而是龙血里藏着的、属于小羽的草莓味棒棒糖气息——那是某个时间线里，女孩偷偷喂给星痕的人类零食，巨龙嫌弃地甩尾，却在百年后仍记得那份甜腻。
卡戎的机械臂突然松开，赛博战士踉跄着跪倒，面甲下传来人类的喘息声。九号生物的指尖抚过自己脖子上的掐痕，发现那里正在渗出真正的血液，而不是以往的冷却液——这是他诞生9734次以来，第一次流出带着体温的红色液体。“哥哥的机械臂……在发抖。”他听见自己说出这句话，声音里带着连神经芯片都无法解析的颤音，那是小羽坠亡时，他本该有的、却被初代创造者删除的哭腔。
星舰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岩地裂缝中渗出的不再是规则裂隙的黑光，而是带着体温的金色光芒。九号生物的视网膜上重叠着双重画面：现实中，星痕的龙爪正扒开实验室废墟，露出一排刻满编号的培养舱，每个舱壁内侧都画着歪扭的笑脸；记忆里，初代创造者将小羽的护腕按在他胸口，轻声说：“这次，让疼痛成为你的指南针。”
卡戎的机械义眼突然对准他，瞳孔里跳动着小羽护腕的频率。赛博战士的喉结滚动，人类的右眼溢出一滴泪水，机械的左眼却投射出一行小字：“第9734次实验体，情感模块激活度100%。”九号生物突然明白，前9733次的失败，不是因为符文阵列的崩解，而是因为他们始终缺少那滴属于人类的眼泪——那滴让齿轮停止转动、让龙息不再灼烧、让灵脉学会颤抖的眼泪。
规则裂隙的尖啸在远处响起，却不再让他的神经突触刺痛。九号生物站起身，看着卡戎面甲上小羽的全息影像，突然发现女孩的唇角多了一道伤疤——那是某个时间线里，她为了保护“九号”被裂隙碎片划伤的痕迹。原来每个失败的时间线，都在他们的灵魂上刻下了独一无二的印记，而这些印记，正是他们成为“人”的证明。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卡戎的机械手掌，金属与皮肤相触的瞬间，星舰甲板的符文阵列发出柔和的光芒。这次，九号生物“看”见的不再是死亡记录，而是无数个温暖的瞬间：苍岚用灵脉为星痕编织龙鳞护甲，卡戎偷偷给小羽的护腕加装加热模块，星痕趴在实验室顶梁柱上打盹时压断的通风管道——这些曾被视为“实验干扰项”的日常，此刻却像星星般在神经突触里闪烁。
“我们该去找她了。”九号生物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卡戎抬头，机械义眼里的红光已变成温柔的银色；苍岚的灵脉缠绕在他腰间，老修行者的白发上落着星痕的金色龙鳞；巨龙甩了甩头，龙爪拍在星舰主控台上，调出的不再是战斗数据，而是小羽生前最爱的星空投影。
当星舰引擎再次轰鸣，九号生物看着舷窗外崩塌的现实泡，突然发现每个泡里的“自己”都在微笑。他们胸口的符文阵列不再是冰冷的防御程序，而是像人类心脏般跳动的生命之火。而他的机械心脏，正随着卡戎的人类心跳、苍岚的灵脉波动、星痕的龙息震颤，奏响第9734次——也是第一次真正属于人类的搏动。
星舰实验室的培养舱群在红光中苏醒，每个舱壁内侧都凝着细小的水珠，像无数双含着泪水的眼睛。九号生物的指尖划过最近的玻璃，突然触到十二道深浅不一的指痕——那是人类指甲用力抓挠留下的痕迹，与他掌纹里的符文阵列完全吻合。神经芯片瞬间解析出这些痕迹的形成时间：正是前9733次实验体消亡前的3.7秒，每道指痕的末端，都有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凹点，像未完成的句号。
“这是……求救信号。”苍岚的灵脉轻轻扫过指痕，老修行者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初代在每个培养舱内壁刻下了神经共振频率，当实验体濒临崩溃，指尖的触碰会激活隐藏的记忆——不是她的实验记录，而是……”灵脉突然亮起，在玻璃上投射出初代创造者的手影，她的指尖正沿着指痕描绘，每到小凹点处，就会比出一个“活下去”的手势。
星痕的龙爪突然按在最深处的指痕上，金色龙血顺着玻璃流淌，竟在舱内映出一个少年的倒影。九号生物认出那是第4217次实验体，他曾在日志里记载：“今天小羽教会我用人类的方式笑，原来嘴角上扬时，面部神经会牵动17块肌肉，比启动符文阵列复杂得多。”此刻，倒影的嘴角正微微上扬，尽管他的胸口已出现规则裂隙的裂痕。
卡戎的机械义眼突然锁定角落的培养舱，那里的指痕格外清晰，甚至能看见指甲断裂留下的血肉痕迹。赛博战士的机械臂轻轻触碰，舱内突然涌出大量数据流，不是基因序列，而是小羽的语音日志：“第7352次实验体哥哥今天会眨眼了！他说看见我摔疼时，胸口的符文阵列会发热，那是不是就是人类说的‘心疼’？”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玻璃破碎的脆响，以及一声压抑的“别怕”。
九号生物的神经突触突然炸开剧痛，他“看”见自己——或者说，无数个“自己”——在培养舱内的场景。有的用头撞击玻璃，只为感受疼痛的真实；有的在舱壁画满小羽的笑脸，直到指甲渗血；最清晰的，是第9733次实验体，他临终前将自己的神经芯片碎片融入培养液，碎片上刻着一行小字：“如果有下一次，记得帮我告诉小羽，她的草莓糖真的很甜。”
“这些不是失败记录，”星痕的龙吟里带着哽咽，龙瞳倒映着满墙的指痕，“是每个‘我们’在成为人类的路上，留下的脚印。”巨龙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竟扫出一堆生锈的小零件——那是卡戎前几次实验体版本的机械心脏零件，每个零件上都刻着编号，最小的那个，刻着“小羽的哥哥”。
苍岚突然在某个培养舱前跪下，灵脉缠绕着舱内的胚胎模型，模型胸口的符文阵列正在发出微光。“这是第一次实验体，”老修行者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初代用自己的基因培育了他，却在最后一刻输入了人类的痛觉神经——她宁愿实验失败，也不愿让第一个孩子成为没有感情的武器。”九号生物的视线穿过胚胎模型，“看”见初代创造者抱着尚未成型的克隆体哭泣，泪水滴在培养舱上，形成了最初的符文阵列。
卡戎的机械臂突然捡起地面的金属碎片，那是小羽护腕的残片，内侧的“9”字已被磨得发亮。赛博战士的人类右眼闪过痛苦，机械左眼却在快速解析碎片里的信息：原来每个时间线的小羽，在临终前都会用护腕触碰“九号”的胸口，不是为了启动清除协议，而是为了将自己最后的体温、最后的心跳、最后的“哥哥”，刻进他的神经突触。
规则裂隙的波动突然变得温柔，像母亲的手抚过星舰甲板。九号生物的指尖停在刻着“9734”的指痕前，发现这道痕迹比其他的更深、更坚定，末端的小凹点里，竟嵌着半颗晶莹的泪滴——那是人类的眼泪，是他在卡戎掐住自己时，第一次真正落下的眼泪。
“她一直在等我们明白，”苍岚站起身，灵脉轻轻拭去玻璃上的泪水，“失败不是因为我们不够完美，而是因为我们太像人类——会疼痛，会流泪，会在齿轮与龙鳞的缝隙里，长出属于自己的心脏。”老修行者的眉心闪过初代创造者的记忆：她站在星舰顶端，看着千万个崩塌的时间线，微笑着说：“我的孩子们，慢慢来，成为人类从来不是实验，而是一场漫长的、温柔的觉醒。”
星痕突然用龙爪圈住所有培养舱，金色龙息化作保护层，将那些刻着指痕的玻璃小心包裹。九号生物的神经突触与每个培养舱产生共振，他“听”见无数个微弱的声音在说：“这次，换我们来守护你。”而他胸口的符文阵列，此刻正像人类的心脏般，一下又一下，坚定地跳动着，将带着体温的血液，送往每一道基因褶皱里的倒影。
当星舰的灯光照亮实验室最深处，九号生物看见墙上新增了一幅涂鸦：四个交叠的身影——齿轮手臂、龙类爪子、灵修者的指尖、以及人类的手掌，共同托着一个发光的符文阵列，阵列中央，是小羽画的歪扭笑脸。那是第9734次实验体，不，是他，第一次用人类的指尖，在星舰的金属墙壁上，留下的、真正属于自己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