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话音刚落，三个大汉同时伸手。

　　“哎哎...”

　　特瓦林认命一般，不躲不避，趴在那张羊皮纸上。

　　随后，两只手按在他的肩膀，抓牢了衣服。

　　只一拽。

　　特瓦林如同小鸡仔一般被提了起来。

　　他的上衣被拽的掀起，漏出雪白的肚皮，脖子被勒着却也不顾，反倒抓起羊皮纸抱在怀里，两腿徒劳后蹬打摆，却带翻了桌子。

　　在叮了咣啷的混乱响动之中，他兀自叫喊：

　　“墨撒了！墨撒了！”

　　壮汉将他拽趴在地上。

　　他也真就撅着屁股，趴跪着不动了。

　　拳脚即刻就到。

　　最先遭重的是撅起的屁股。

　　围拢的三人中，不知是谁蹬出一脚。

　　一脚将他踹得仰翻。

　　特瓦林如同临死的虫子，仰面蹬腿抵挡，双手犹自抱着不松。

　　很快，他滚成了团，被踢得左躲右闪，连连哀嚎：

　　“别打啦！别打啦！”

　　倒也是个奇人，竟然练出一门挨打的手艺。

　　此刻看似仓皇狼狈，实际却没挨到几下重的。

　　仍在大声叫嚷着。

　　若不是怀里的那张羊皮纸，他可能真就抗住了。

　　然而，那张纸不是免死令，而是催命符。

　　特瓦林只顾抱着羊皮纸，本该用胳膊抵挡的侧腰漏了空当。

　　他一连吃了好几脚，疼得直抽气，哀嚎着在地上来回打滚。

　　疏于防范之时，自然又挨了更重的拳脚。

　　杀猪一般的嚎叫慢慢平息，变成了微弱的哼叫。

　　真要打死人了！

　　所有人心中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

　　也因此，不知从何时起，酒馆只剩下特瓦林的惨叫。

　　早已听不到酒客的窃窃私语。

　　离门近的几人趁机跑了，顺带逃了账。

　　内里的人只是看似淡定，目光却也带着不忍与惊讶，悄悄关注事态发展。

　　这场殴打早已超越了教训的程度。

　　或许是特瓦林的人缘太差，没有人愿意出面制止。

　　而休伊特就坐在一侧。

　　他受到的波及不大，只挨了特瓦林一脚。

　　先前听到酒客言语，他只当对方挨打是寻常事，也没打算替对方出头。

　　本以为女孩只是说着玩，没想到几人真下了死手。

　　眼见着特瓦林性命堪忧，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于是，休伊特起身一脚，直接踢在最近的壮汉的腿弯。

　　对方猝不及防，双手前撑，跪地扑倒，瞬间挨了同伴几脚。

　　其余两名壮汉的动作也稍滞。

　　“你他妈！”

　　跪倒的汉子被压住了身子，双臂努力往上撑。

　　他本罩在特瓦林身上，此时胸膛、胳膊与腿之间却留出了空隙。

　　忽地，特瓦林动了。

　　他似乎早已等待多时，此刻机敏得如同老鼠。

　　先就地一滚，将羊皮纸叼住，随即手脚并用，爆发出惊人的速度。

　　电光火石之间，竟从壮汉的身底窜出。

　　局势立即大变。

　　特瓦林逃出重围，缩在休伊特身后，而那位跪倒的壮汉则爬起，与其余两人站成一排。

　　就在两方敌对之时，女孩闯了进来，走到三名壮汉身前。

　　注意到休伊特的面容，她愣神一瞬。

　　随后先拧了特瓦林一眼，又横眉瞪着休伊特道：

　　“我教训他，不关你的事。”

　　“嘿！当然有关系！他是我的顾客！”

　　特瓦林闻言探出脑袋，再次叫嚷。

　　他似乎已经痊愈了，彻底忘了先前的疼。

　　此刻一副趾高气昂的叫嚣样子，像是找到了坚实的靠山。

　　“你让开！”

　　女孩瞥一眼特瓦林，转而继续盯着休伊特：“这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休伊特寸步不让，目光平淡：“他踢了我一脚，还欠了我的债。”

　　“什么债？我替他还。”

　　“他听了我的故事，欠了我一首诗。”

　　“你！”

　　闻言，女孩脸面涨红，甚至有几分委屈。

　　她又调转矛头，手指特瓦林，许久才憋出一句：

　　“你跟我回家！”

　　话一出口，形势再度反转。

　　原本仗义救人的休伊特，此刻忽然有些尴尬。

　　二人的关系出乎意料。

　　他虽然不信酒客们对于特瓦林的种种恶意揣测，但也借此知晓了对方欠下不少风流债，以及对方总因情感纠葛挨打的事。

　　女孩找上门时，休伊特自然而然地将她当成了特瓦林的情人。

　　然而，二人却是夫妻。

　　女孩摇身一变，成了累心于沾花惹草的不忠丈夫的幽怨妻子。

　　至于特瓦林，他先前才携一位女人离开酒馆。

　　虽说酒鬼嘴里没有半句靠谱的话，但休伊特也见到了那张桌上的剩余酒食。

　　的确不止一人的分量。

　　这样一来，女孩的愤怒不难理解。

　　该打！

　　这是对方自找的。

　　念头及此，休伊特不愿再牵扯，正要抽身。

　　谁曾想，特瓦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仍在叫喊：

　　“不回！那不是我家！你一个人住吧！我就待在酒馆，哪也不去，直到写完这首诗！”

　　薄情的话不要钱一般，一句句自特瓦林口中说出。

　　众人听了都直摇头，更别提正处于花样年华的女孩了。

　　女孩听一句，面色便阴沉几分。

　　听完全部，几乎气得发抖：“继续打！打到不能动！抬回去！”

　　说完，她又盯着休伊特补充：“插手的人一起打！”

　　这话是多余的。

　　休伊特不可能再插手了。

　　他让开一旁，亲手掰开了特瓦林揪着他袖子的几根手指。

　　耳边再次传来特瓦林的哀嚎。

　　这次他的心中再无波澜，只是佩服对方的演技。

　　难怪行动敏捷，丝毫无碍。

　　装得真像。

　　就连休伊特也被他骗过了。

　　由此可见，关于挨打这项技能，特瓦林已经脱离了追求强健身骨的境界，到了心理博弈的层次。

　　此刻，他再佯装喊叫，也只能徒增笑柄。

　　唯一关心他的，还是他那位可怜的妻子。

　　女孩面露不忍但又咬着牙。

　　显然苦于特瓦林的跳脱性格已久，下定决心给对方一次真正的教训。

　　耳边传来特瓦林一声比一声微弱的哀嚎。

　　女孩原本转过了身子，此时却又不住回头。

　　手指缠在一起，彼此揉捏。

　　呆立片刻，她心头一软，缓缓道：“够了，停手吧。”

　　在她看来，特瓦林受到的教训够多了。

　　或许足够令他收敛了吧...

　　几人闻言立即停手。

　　三人撤了人墙，漏出里面的特瓦林。

　　特瓦林一动不动，也不叫喊，只是抱着肚子缩成一团。

　　面色苍白，脸上蒙了层汗，几根长发凌乱的粘在脸上、黏在嘴角。

　　众人哄笑，只当他还在扮丑。

　　然而，休伊特立即扑倒特瓦林身侧，蹲身检查。

　　对方气若游丝。

　　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