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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亲朋聚会光华寺 孝子定回常山城

安史尸乱 就差一杯 5123 2024-11-15 08:34

  光华寺不愧百年大寺,尽管已经荒废,却依旧坚固非常。

  身处其中,关鹭白只觉得内心一阵安稳,心说话宥南你真是我的亲兄弟,选的一手好地方!

  不由得脚下再次提速,片刻之后,便在光华寺灵珠塔的一层门口见到了在“阔别”一日之久的好兄弟,尉迟宥南。

  两人疾步相向奔近,直到四臂相交之时,两人对视一眼,喜悦之情难以自已,不由自主发出畅怀大笑。

  “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就知道你没事!”尉迟宥南笑的喘气,却是一张口就损了关鹭白一记。

  关鹭白也不着恼,也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咱们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两人又笑。

  偌大的光华寺,二人笑声再大也传不出去。

  众人便也不以为怪,打量这座荒芜寺院时面上都带着喜气。

  寺院四角墙上都有人把守,更是让方才来此的一行人心底安宁。

  仿佛这里是奢求了半辈子也未曾得到的舒适居所,是王室贵胄金碧辉煌的宫殿。

  关鹭白见其他人都没关心自己方向,便拉着尉迟宥南往边上撤了几步,轻声问道:

  “可有别的发现?”

  这句话问的简单,尉迟宥南却是心领神会。

  昨天夜里,二人的师父醉道人便是叫了他们来此,说了那番骇人听闻的言论。

  今天果然就出事了,而且一出就是这石破天惊的大事。

  “师父所说不错!”尉迟宥南低声答道,面上看不出悲喜。

  “与我同在寺里的人当中,有两人是昨夜方才进城的。”

  说着又看了关鹭白一眼,似乎斟酌了片刻才接着说道:

  “他们是去往常山的商贾,常山......常山也大变了。于是他们便来范阳寻求庇护......”

  说道这里,尉迟宥南盯着关鹭白,脚步似乎也放慢了一些。

  他是孤儿,可关鹭白不是。

  关鹭白还有相依为命的母亲,就住在常山!

  果然,关鹭白闻言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

  似乎连眼神都不敢瞟向尉迟宥南这边,仿佛从院墙到宝塔间这短短一百多步的距离宛若天堑。

  呼吸忽然变得十分急促,又强自镇定下来,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转头问尉迟宥南:

  “常山......常山已经陷落了吗?”

  那声音就像是彻夜喝了大酒,又反复呕吐后的沙哑。

  “不知道。”尉迟宥南如实答道:

  “只知道昨天上午常山城头战况激烈,颜太守似乎预有准备的模样。”

  嗯?关鹭白一怔,脑海中瞬间万千念头急转而过。

  整个人却仿佛忽然恢复了活力,眼神都复转成平日的清明。

  “你是说颜太守在仓促惊变的情况下,随机应变力保常山不失?”

  听关鹭白这样问自己,尉迟宥南心中一动,却是在分辨他问话背后的意思。

  “据商贾说,城头攻防激烈,但明显有组织,所以城池当是守住了的。”

  尉迟宥南斟酌着说:“至于他是否提前知道......你是觉得师父他......”

  关鹭白不置可否,正在思考,众人却已经走到了宝塔门前。

  门里有人接应,见众人到来,立即拉开大门。

  几个手持着长短刀剑的人迎了出来,却不立即放众人进入,打头一人开口问道:

  “宥南,他们虽是你的朋友,但是规矩怎么说?”

  包括吴先生、李炎在内的众人都立住脚步,有些不明所以的望向尉迟宥南。

  尉迟宥南笑了笑,对着众人解释道:

  “各位从城里冲出,想必已经知道这些行尸的变异途径吧。”

  李炎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接口道:

  “被咬伤、抓伤,但凡见了血,似乎半柱香的功夫就会尸变。”

  这个解释很严谨,众人都缓缓点头。

  尉迟宥南点头认可了李炎的说法,语气却转的严肃:

  “所以我们定了规矩,但凡要进入塔内安全区域的人,都必须先自证无恙,才能进入。”

  众人默默点头,这样做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无疑是保持内部安全的最好举措。

  “我先来吧!”关鹭白见兄弟已经在本地建立起规矩,众人又以他为首,当然是第一个跳起来支持。

  “怎么自证?”他问道。

  尉迟宥南笑道:“寒冬腊月,自然不可能让你脱得清洁溜溜。转一圈,看看有无血迹破损吧!”

  关鹭白不由也是一笑,闻言举起手臂,转了一圈。

  院里几人凑上前来,对着几处血迹仔细查看,见都是泼溅痕迹,便放下心来。

  当先问话那人对着尉迟宥南说道:“安全!”

  众人顿时了然,原来这便是自证安全。

  其实半柱香的功夫从他们进入院墙到现在早已过了,刚进来的人都觉得这么检查无非是求个更加安心罢了。

  所有人一一作了检查,到了若兰检查时,宝塔里出来两个中年妇女,帮她作起检查。

  若兰心头顿时对这队人好感大增,忽然想起方才心中的疑问,便问道:

  “若是发现身上有伤,那又当如何处理呢?”

  两个夫人闻言都是一僵,有些愠怒的望向若兰,检查的动作顿时也停了。

  若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惹得两人生气。

  十分无辜的站在那里,顿时觉得继续说也不是,闭口不言似乎也很不妥。

  尉迟宥南更关鹭白在前面望着这边众人检查,见有问题,立即过来帮着圆场,对两名妇女笑着道:

  “我看她当是无碍的,检查之事就这样吧。”

  两名妇女见他说话,都只是默默点头,再不多言,但表情上仍是相当不忿。

  于是尉迟宥南又对着若兰正色道:

  “若兰学姐,你有所不知,这但凡被行尸所伤之人,大抵上半柱香就要变的,但是却也有异数。”

  若兰不解:“什么异数?”

  尉迟宥南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说道:

  “有的人被伤在暗处,伤口不深,却是会迁延些时间才变异。”

  说着转向那两名妇女,颇有些歉意的继续补充:“两位大姐的弟弟昨日便是......”

  众皆默然。

  若兰顿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捅到了二人痛处,立即走上前拉着二人歉然道:

  “二位姐姐,是小妹不知情,说错了话,还望勿怪!”

  两位妇女抹了把眼泪,反拉着若兰的手道:

  “不知者不怪。害死我们兄弟的又不是你,是这吃人的世道。”

  另一个则催促道:“外面冷,女儿家身子弱,快进去说话吧!”说着三女已经拉着进了宝塔。

  男人们对望一眼,前后脚也都检查完了,自然是随着一并进了塔里。

  大门“哐”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光华琉璃塔兴建于八十年前,内部空间相当狭小,加之长期荫蔽不见光明,更是有一股子发霉的气味。

  但不知为何,在这样狭窄逼仄的密闭空间里,众人反而觉得安心不少。

  “叩!叩!叩!叩!”脚步声在盘旋的楼梯上回荡。

  除了看门的两名男子,其余人则随着尉迟宥南一路往上,片刻到了二层。

  二层空间也并不算大,开着东南两边的窗户,倒也不觉得黑暗气闷。

  尤其是登上二层之后,看到团团聚坐在各个窗边的男女老幼,关鹭白忽然觉得恍若隔世。

  女子依靠着男子,老人们互相依靠着,孩子们拿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玩具,欢乐的追逐奔跑者。

  宝塔的八面窗户用板子堵着大半,寒冬腊月的天气,四处漏风绝对难以招架,这么做也是应有之义。

  忽又想起自己身在常山的母亲,关鹭白不由脚下一滞。

  尽管加上路途只是几日不见,但在关鹭白的心中却觉得宛如过了千年。

  只这一个念头,他一直疲怠慵懒的内心忽的灼热起来!

  “无论如何我都得回去!回常山去!”

  瞬时又想起了亚师醉道人的嘱咐,无论如何,一定要回家看看,诸多事情自有原委。

  什么原委呢?亚师到底想告诉自己什么?

  家中......家中只有寡居多年的母亲,难道这原委竟然与母亲有关?

  可若是自己和宥南走了,这塔里男女老幼几十口,又该如何过活呢?

  一时间,关鹭白心中思绪杂陈,只觉得浑身上下宛如灼烧,似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喷薄而出!

  “鹭白助学!你......你怎么了?”

  忽然,一个略带些软糯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一只温软小手轻轻攥住关鹭白的衣袖,淡淡的茉莉花香充斥着关鹭白的鼻息。

  关鹭白猛省,蓦的发现自己一时出神,竟然站在二楼的当心处,傻傻的发了半天呆。

  “你不舒服吗?”若兰助学关切的问道。

  一直以来,她都是默默的关注着身边的关鹭白,却是碍于女子的情面,从来不肯多说一句。

  但是这两日生死一线,又见多了苦痛伤情,向来矜持的若兰忽的就放开了。

  “若是再不说,怕是就晚了!”

  她如是想着。

  看着若兰宛如带着一层水雾的眼眸,关鹭白忽然觉得喉头有些干涩。

  “我......我要回常山!”不知怎地,关鹭白只觉得不吐不快,当即就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回常山?”这一声本来不大,但是却宛如一颗惊雷,在这不大的光华塔二层炸开。

  仍然能够活在这里的人,谁不是在那惊变一刻九死一生捡了条命回来。

  更有当时原本就是被阻于常山城外,万般无奈才逃到范阳城的。

  故而此时听到关鹭白的话语一时间整个二层人人百感交集。

  更有几个尚有家人在常山生死不知的人轻轻啜泣起来。

  若兰的手也是一僵,过了半晌才呐呐地问了句:“鹭白助学,方才宥南说......”

  说到,有些不敢确信的看了不远处正缓缓走进的尉迟宥南一眼,见他点头,才继续对着关鹭白说道:

  “方才宥南说,这寺院后面的仓房里贮藏着足够吃二年的粮食,院里又有三眼水井,当是安全的。”

  顿了顿,若兰望着关鹭白的脸色续着问道:

  “而且此处院墙高大,庙宇坚固,更有光华塔的险峻可守,不似学馆般脆弱,你......你为何还想着要走的?”

  她说这些话,本来是想打消关鹭白的念头,谁知关鹭白听到这些,忽然心里一松。

  他是一定要走的,唯一担心的是塔里生存着的男女老幼。

  没有人护着,他们的未来在哪里?活路在哪里?

  可是自己于公于私都要走的,这是必然的行程。所以听到寺里粮水充裕,忽然反而轻松了。

  “我们肯定要走的。”接话的却是尉迟宥南。

  众人立即转头望向他,心道其中果然有原委,便都听着尉迟宥南说话,连吴先生等人闻声都走了过来。

  尉迟宥南和关鹭白相视一笑,接着说道:

  “鹭白的母亲在常山,他定是要回去的。我自幼无父无母,关伯母等若我母亲,我也定是要去的。”

  说着回望关鹭白笑道:“你说是也不是?”

  关鹭白笑道:“想不到你这家伙倒也有几分良心!”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千里万里,水里火里,只要有对方在,自己就全然不惧一般。

  两人自然不可能说出师父醉道人的言论,那只怕是要引起惊涛骇浪,绝难收场。

  所以一个“孝”字大旗打将出来,自然是四方皆服。

  果然,这话一出之后人人闭口不言,眼神里却是色彩各异。

  若兰牵着关鹭白衣袖的小手略略松了一松,忽的又紧了!

  正要说话,却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既然关兄要去常山闯一闯,在下反正也无处去,不如就随你走一遭吧!”

  众皆愕然。

  回头看时,却是当初在学馆里就一意随着众人前来的李炎。

  关鹭白和尉迟宥南是为了孝道,你又是为了哪般?

  兄弟情分?战友情怀?

  会不会虚妄了些?

  一时间,众人都望向李炎,等着他的下文。

  塔里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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