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已经能感受到仙神们和妖魔战斗的余波了！你要不先在这里接应，我去前面探查？”
说话的是李星河的师叔王德清，那个带回他师傅死讯的汉子，原本爽朗的一个人仿佛随着他师兄的死亡，一起把灵魂丢在了那里。
对于李星河这样的小辈只有谨小慎微，生怕因为自己失误再伤了他们，对于战斗从来都是舍生忘死，生怕别人死在了自己身前，那时即便活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了。
师傅死后，李星河在没见师叔有过笑容，仿佛已经遗忘。
所以王德清说的接应不过是想要让这个小师侄待在这里，待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好第一时间逃跑。
或者不能说是逃跑，应该说是找机会活下去。
李星河自然是拒绝的，虽然不至于像师叔一样死生无望，却总还是想要发光发热的，年轻人嘛，至少还能幻想。
“师叔...我会躲在你身后的，至少给我一个给您收尸的机会不是？”
李星河咧嘴笑着，一如初见鸿秋时的明媚，只是眼底已是沧桑。
原本想要说什么的王德清深深看了李星河一眼，而后毅然的转身冲向战斗的地方。
他记起了师兄死亡时的模样，他想要收尸，可惜...哪里有尸收呢？什么都没有，所以他要走快一点，即便是死，也要是第一个，至少不会无尸可收，那种痛苦留给别人吧！
......
“嘿嘿嘿...你这个狗东西...打得我...真的...好疼啊！”
时瑾赤红着双眼，乱发披散，半张脸被挡住，面容凄苦，仿佛是因为疼痛，眼泪划过嘴角，即凶狠又可怜。
仙气飘飘的衣裙无风自动，九节鞭脱手而出，蛮横的冲向元一。
“有意思...”
元一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势不可挡的九节鞭，右手食指在虚空中屈指一弹。
一柄捣药杆好像是送上去的一般，正好被挡住，而后碎裂开来。
夹住九节鞭的手顺势扔了出去，正好缠绕上了失去支撑的时瑾，而后带着她一起撞在了准备偷袭的余生身上。
余生没有受伤，只是被时瑾呕出的鲜血浇了半张脸，看上去好不凄惨。
余生原本想要把时瑾拉到战场的角落先安静待一会，可是还没有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觉得左手一疼，原本抱着的时瑾已经不知所踪。
来不及多想，温意的长枪已经被元一手中一柄秀气的长剑一分为二，，陈年和焦晃被缠住，还有一个毒蛇般的江泠无人看顾。
青烟再起，余生泥丸宫的神庙连成一片，金光大盛，不再有三支轻香，青烟凭空而来，香火化身更加凝实，且只有两道。
江泠被拦住了，即将刺到温意的短剑也被长刀挡了一下。
“香火道？”
元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表情有些诡异，一双异瞳愈发妖异。
原本一头墨绿色的短发瞬间长长，无风自动。
喉间传出一些意义不明的音节，手中细剑脱手而出，而后化身万千，毫无道理的冲向余生的香火化身。
不过坚持短短一瞬，香火化身便千疮百孔，只是与之前不同，化身没有被冲击到消散，被长剑穿过的伤口被散溢出来的青烟快速填补，只是纯白的化身染上了血色。
“这人间烟火的味道...真是讨厌啊...”
元一上前，一把捏住了香火化身的脖子。
青烟散去，元一看着手上握着的一滩鲜血，脸上泛起一阵病态的笑容。
右脚轻轻在地上一顿，阵纹弥漫，只是刚刚扩散到一半，突然被数个早就布好的阵法蚕食，不能寸进，自然也就无法成阵。
温意舍弃枪尖，剩下的枪身正好是个齐眉棍，带着无匹的威势砸向元一的头顶。
重新聚集的香火化身一柄长刀直取后心。
元一拧身，一手抓住长棍，长刀来不及变招，错过要害，在腰间划出一道血口。
错身而过，元一手上使劲，温意被长棍带着冲向元一，一切电光火石，温意甚至来不松手，胸口就挨了一掌，而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反方向撞去，沿途留下一嘭鲜血。
得理不饶人，元一肩头有血花盛开，细剑却是直指温意咽喉。
细剑穿透血肉之躯，圣柳被疯狂的时瑾扔了过来，撞开温意后被细剑插了个对穿。
“晦气...”
元一咒骂一声，而后猛然张开大嘴，一口将圣柳吞下，气息猛然不受控制往外扩散，，原本妖异的双瞳开始血色弥漫。
“逃！！！”
焦晃借力退到温意身旁，一把将瘫软在地的温意扛在肩头，而后头也不回的逃离战场，之前的元一虽然危险，但是还能抗衡，来了这混乱之地，处处是危险，躲不过的，那就要直面。
可是如今却是凶多吉少了，人就应该趋吉避凶。
“分开逃！”
被一网打尽还不如随机活下来几个或者一个，这个时候热血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
时瑾剩余的理智不多，本能对于危险的感知却是愈发明锐，一切但凭本能。
余生遁着香火弥漫的方向，消失在原地。
陈年脚踏阔剑，呼啸而去。
逃跑是主旋律，只是希望外围的阵法更多的是屏蔽，而不是为了困住他们。
不仅仅是余生五人在逃，江泠和石谯也在逃。
他们野心太大，也低估了元一的强大。
江泠一开始的想法也不过是利用罢了，原本就没有什么情谊，合作是建立在双方实力对等的情况下，如果不对等，那么就要看更强势的一方是否足够善良了。
元一虽然残忍，可是口碑一直不错，只是今天余生的香火道让他有些不爽，口碑什么的并不重要，都杀了就好。
“逃不掉的...”
看了余生逃跑的方向，又回头看着落在最后的石谯，元一的笑容灿烂的像是不谙世事的阳光少年一般。
石谯有些怨恨父母为何给他少生了一双腿，这跑起来虽然威势十足，可是速度也就尚可，最重要的是那难以隐藏的动静。
先跑吧...
万一运气不错呢？石谯内心如是想到。
“吃了你...我也能得到一些好处吧！”
元一声音温和，带着蛊惑，仿佛是述说衷肠的好友，想要让石谯自己送到他的嘴边一样。
“不过你得等等，既然都来了，当然要整整齐齐，就麻烦你先在这里等等了！”
元一说罢，手中细剑自后脑开始，在眉心透出，石谯眼中瞬间失去了色彩，双脚悬空，扑腾了两下，然后无力的扑倒在地，当真是无趣的妖生，没有激起任何波澜，就像是一个凑数的。
元一嘴角的笑容温润平和，就像是一个看到美景的踏青书生。
细剑带着寒光，不染脏污，血迹汇集在剑尖，最后坠落。
......
时瑾脑子有些混沌，狂化会让她丧失一些理智，但整体还算清醒，虽然做事趋于本能，但是基本还是能够思考和控制自己，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理智完全被本能所控制，像是野兽。
就连逃窜，都是一路狂奔，顾头不顾腚。
元一真的强的可怕，他也不在意欺负弱小这种名声的压力，肆意妄为起来，现场无人可当
“小妹妹...你停下来，我不杀你，你跟我走！”
时瑾停下脚步，用一双赤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元一，元一眼神平和，笑容温润，怎么看都是都是时瑾更像是一个妖。
“嘿嘿嘿...”
时瑾嘴中发出渗人的笑声，手中动作倒是不慢，九节鞭直取眉心，碎掉的捣药杵碎片激射。
元一仍旧轻描淡写，九节鞭被一指弹飞，碎片也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下，寸步难行，碎片很多，不是一并到达的，后续一些看上去没有威胁的小碎片撞在头部开始回弹的九节鞭尾部，去势未尽，新力又生，原本应该毫无威胁的攻势，划破了元一右手的衣衫，带出一丝鲜血。
“真是不乖呢！”
元一一手抓住九节鞭，原本张扬的武器像一条死蛇一般耷拉着。
另一只手掐住时瑾的脖子，禁锢着，却不是想要取其性命。
只是时瑾眼中赤红更甚，体内因为学医而温和的真元，开始狂暴，像是一个河豚，将要爆炸。
“真是麻烦啊！果然还是杀人最简单了！”
元一送掉九节鞭，一指点出。
时瑾真元逆转，体表鲜血狂飙。
原本掉落在地上的九节鞭暴起，在元一的腿上扎了一个对穿的窟窿。
鲜血潺潺，这元一行事冷冽，倒是个热血的，流出的血所过之处，轻烟阵阵。
只不过烟似乎多了些，一柄长刀毫无征兆的出现，而后沿着九节鞭带来的血洞，来个个梅开二度。
血仿佛是不要钱一般喷涌而出，元一终于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眉头因为疼痛而皱了起来。
掐着时瑾脖子的手松开，却也没有打算放过她，符文流转，时瑾被裹了起来，动弹不得。
剩下的一只好脚在地上猛然一顿，虽然流血更多，但是青烟中的余生也被震出了身形，脸上的血更多了，混合着乌七八糟的东西，像是带上了一层鬼面。
“还有送上来的！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元一手上结印，一道阵光对着还没有起身的余生压迫而去。
抵挡的长刀寸寸碎裂，而后随着余生一起炸做青烟。
又是一柄长刀突兀的直取元一太阳穴，一道屏障凭空出现，而后有仿若泡影一般碎裂，长刀一顿而后一往直前。
歪头的元一被削掉一缕长发，有点点血珠抛洒。
“真是大意...”
元一冷哼一声，真元鼓荡，四周时有时无的青烟都消散于无形，余生被迫现出身形。
没有了诡谲的挪移，余生恐怕在元一手上难以招架，想要退又有些来不及了。
元一伸手一招，细剑再次入手，剑尖轻颤，而后化身万千。
长刀终究一柄，实力原本也相差恍惚，顷刻间就要万剑穿心。
“快逃！”
一声余生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响起，决绝中带着一股说不清的解脱。
而后便是一个中年汉子以血肉之躯挡在了余生身前，血花阵阵，死无全尸。
余生目眦欲裂，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人长什么样子。
剑影被迟滞了一瞬，余生也借机脱出死亡威胁，流了血，留下命。
“小神仙！你快走！好好修炼！好好活下去！活到给我们报仇的时候！”
余生眼前出现了几名游侠，空着手，就这样挡在余生的身前。
倒不是没有带武器，只不过都顺手扔了，毕竟以血肉之躯挡妖魔的攻击，武器只会拖慢他们送死的速度。
“你们快走！别死在这里，没有意义！你们挡不住！”
余生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名游侠在他眼前碎裂开来，那抛在半空中的头颅翻滚着，倒是让余生能看到他的样子。
眼中倒是没有悔，反倒是有些诡异的平静和解脱。
更有一个年轻一些的游侠瞅着机会，暗自拉着不能动弹的时瑾脱离战圈。
余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他眼前还活着的游侠只剩下两人，一个拉着时瑾狂奔，一个回头看了余生一眼，呲着大白牙，笑得很开朗，是一个和余生差不多大的孩子，消散在了原地。
一座金色的神庙虚影猛然张开，将余生和元一笼罩在了原地，也挡住了一柄刺向时瑾的细剑。
“你很想死啊...”
元一说话终于不再那样温润平和，带上了怒意。
细剑猛然缩小，一声尖啸，原本将要由虚转实的神庙猛然崩碎。
仿佛是早有预料，又是一座神庙带着金光显现，将想要离开的元一拉回原地。
尖啸声再起，连绵不绝，神庙表面波纹阵阵，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开来，但终究是抗住了。
“杀了你...这让人恶心的香火神庙就该碎了了吧...嘿嘿嘿...该死的香火道！”
元一有些神经质。
细剑没有刺死余生，只是让他倒地，又是一座青色的神庙将余生笼罩。
神庙提供极致的防护力，却也没法让余生变得更强，被元一踩在地上，一脚一脚的踩踏，逃不掉，死不了，一口一口的吐着血。
余生觉得自己逃不掉了，遁着香火也逃不掉了，如果散掉外围神庙，他也许可以借助香火之力，在义父的中央神庙中重生。
如果这么做了，那么被一个游侠拉着跑的时瑾必然会死...
人么...都会死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那么就我死吧...余生如实想到，像是一个死狗闭着眼，也不管血怎么吐。
能多坚持一刻便是一刻，神庙崩塌，身死道消，便是结局。
愿其他人脱离危险，道途平坦。余生脑子已经有些混沌了，只剩下这个一个简单的想法，来回流转，支撑着他不散掉最后一口真元，不让神庙崩塌。
“余生！”
余生已经是弥留之际了，许是回光返照，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声音有些熟悉，像是他那结过契的兄弟。
上次在永州城没有见他，没有勇气见他，终是在他临死之前让他听听声音，了却一些怨念，不至于死后化作怨灵，虽然不知道被元一吃掉后还是否有灵。
身体又被冲击了一下，只是这一次没有随即而来的真元冲击，身体只是被一股大力撞击到平移了一段距离，只是扯动了伤口，未添新伤。
疼痛没有那么极致，反倒让他真切感受到了，原本混沌的大脑被刺激得清醒了一些。
余生艰难的睁开双眼，肆意飞溅流淌的鲜血早就迷了双眼，世界蒙上一层血色和扭曲，仿佛看到的是阴森鬼蜮。
李星河那张阳光灿烂的脸因为疼痛有些扭曲，连日奔波和生死边缘的压力，让他面有菜色。
余生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回光返照的执念虚影，这样的李星河像是鬼魅，哪里有记忆中的肆意洒脱。
密集的攻击难得中断，余生喘了一口气，难以为继的真元终于是开始流转，迷了眼的血污也被抹去。
世界清明时，正好看到李星河身上神庙虚影一闪，整个人被轰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香火道...香火道！香火道！！！为什么一个不能修行游侠身上也有香火道？！该死！都该死！”
元一头发散乱，眼中的血红几乎要发出光来，手中细剑随着李星河一起进入大坑，最后神庙虚影破损，李星河被钉在了地上。
李星河嘴角呕出了一大口血，余生嘴里的血却比他吐得肆意一些。
结义天契，余生的神庙在他生死之际通过契约护住。
神庙破碎，余生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生命的终点，可是他觉得李星河不应该死在这里。
原本笼罩在这一片的神庙极速收缩，就在元一将要把李星河踏成肉泥时，挡下这一击。
余生双手快速结印，原本还算丰满的皮肉快速塌陷，仿佛只是一层人皮包裹着一副骨架，金光透出，香烟弥漫，像是得道的骷髅，神圣而妖异。
“以身为烛，以魂为香，以道为引，寻契而往，香火道！开！”
骨架寸寸碎裂，而后化作粉末，随着香烟一起飞扬、旋转，最后构建出一道门户。
神庙最后的金光隐没在李星河的体内，拖拽着昏迷的他冲进这道门户，还有那最后没有化作粉末的最后一块金色骨骼也掉进了门户。
金光散去，香火隐没，除了满目疮痍，一切归于平静。
元一呼吸急促，眼中血色明灭，散去的香火让他丧失的理智开始缓缓回归，敲了敲有些沉闷的脑子，血色消散，叹了口气，今天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那个被游侠救走的半妖，自己应该是来得及留下的，本来就对她最感兴趣，也算不得赔本买卖。
轻笑一声，元一将散乱的长发理了理，抹掉脸上的血迹，手轻轻一挥，原本破损脏污的长衫重回洁净。
面容俊逸，眉目清朗，唇薄而流畅，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邪魅的让人倾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清风吹来，早无人迹。
......
元一脚步迈动，一步一景，那个拖着时瑾的飞奔的游侠已经近在眼前。
这个游侠速度很快，对于凡人来说，自然是风驰电掣，可是在元一眼中有些可笑。
本来伸手就能够着，但是元一心中生出了一些戏耍的心思，心中阴霾需要发泄。
速度降下来，比那游侠快了一丝，步步紧逼，甚至能让那游侠算出来能在什么时间把他追上。
计算死亡，让人绝望，而观看别人的绝望，却可以让变态心生欢喜。
游侠没有绝望，也没有去关注越来越近的元一，死亡与他而言，早有准备，每时每刻准备着，每活一刻，便是挣的，况且还能带着手上的小神仙多活一刻，这样的事情，死了也能刻在自己的魂灵上吧。
想当初自己所在的地方被神灵护佑，生活安定祥和，如今自己也能有机会庇护神灵，哪怕只有片刻，也是足慰平生。
元一能看清游侠的面容了，没有惶恐，没有绝望，神灵都能死，自己有什么关系？游侠嘴角带着一丝满足，见到神灵陨落，护佑神灵一程，再与神灵同葬，当真是人生巅峰。
原本将要被压抑将要释放的阴霾在元一心中猛然爆发，怒火滔天，既然感受不到绝望，那就让他感受痛苦，灵魂不痛苦，那就肉体痛苦。
脚下不经意间的疼痛也不自觉被元一忽略了。
地面碎石开始跳动，锋锐气息散发，元一被逼得暂缓脚步，原本还在奔跑的游侠，一脚踏上一块巨石，再次腾挪，落地仍旧是那块巨石。
巨石呼啸，略有剑型，转眼便消失在元一的视野中。
元一被短暂的控制在原地，万物呼啸，剑气纵横。
世间再无他物，万物化剑，杀人、灭魂。
元一自然不会死，毕竟陈年也不敢现身，只是万千剑影，当真帅气。
阵光阵阵，剑影如雨下落，又化作凡物，如沧海桑田，景致与之前也毫无关系，原本的丘陵加连绵的竹林如今入眼便是荒漠戈壁，元一也随着之前的巨石飞剑方向而去。
站在失去灵光的传送阵前，元一嘴角轻扯，似哭似笑。
一口鲜血喷出，元一刚刚为了快速平息那让人厌恶的剑阵，付出了八成的真元，如今人没追打，气急攻心。